其实他心里明白,这份勇气都来源于那个人,那个前方被白狼们环绕在中心,背对着自己的金眼睛。
最终,水时还是谨慎的走了过去,出了土洞之后冷风一刮,背后的狼血就更凉了。符离将白狼横抱着,放在温泉边一处有花木覆盖的圆润玉色石台上,上边纹路繁复能看出当时人工雕琢的高超技艺,如今却已经有些磨损。
水时想靠近,只是那一处地方被纯血的白狼们包围,连其他混血成员都没有敢走过去的。水时犹豫了一会儿,但想着万一自己能帮上忙呢!
他自己久病成医,以前没少研究骨头与肢体的医学技术,就想着万一有一天能再站起来!直到最后长大了,深知绝无可能,才慢慢将心事放下。
于是他挪到白狼群外围,看着眼前一个个比他腰还高的健壮白狼,用大白屁股对着他……
水时搔了搔头,千挑万选了一只稍微矮一点的,伸手轻轻拍了拍那只狼的屁股,狼猛的一转头,刚要呲牙,就被一只挤出来的小崽子扑挂在脖子上,水时看着白狼们给小狼崽让出一条路,他便跟着挤进去了。
好大一股血腥味!
符离拿着老猎户交授给他的治伤草药,不知道该怎么往上抹,狼王的肚子豁开了好大一条口子,已经见了肠子,后退也有些不正常的弯曲。
对野外的狼群来说,这相当于判了死刑,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将首领放回祖地的这一块石壁上,看狼神的意志了。
符离神色郁郁的看着这只受了重伤的狼,金色眼眸中压抑着难过,这是与他由一个母亲共同抚养长大的兄弟。
水时在小崽子的带领下,挨蹭着各种高矮胖瘦的白狼,挤到了符离身边。看着他熟手无策的样子,决定还是试一把,万一能成呢!无论如何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符离,见这人身上脸上,都溅了血,有些可怖。但还是谨慎的说,“那个,要不然,先把它的肚子缝起来吧,好愈合,也好上药。”
水时耸了耸鼻子嗅了嗅,金眼睛手中这绿色药膏,就是他在树屋中初次醒来时,身上抹着的,他果然是被这人救回来的!且这东西不仅治冻伤,看来还能治外伤,他觉得有些神奇。
符离皱眉看了看状态极差的狼王,他大概明白这只弱雌的意思,是要给狼王治伤,想了想,也别无他法,于是朝水时点了点头。
水时看了一眼在自己腿边呜咽的小白狼,还有卧在伤狼身边,不断温柔舔舐着它断腿的母狼王,心中难过。
这应该是一个父亲,也是一个丈夫。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符离的狼窝了。
第09章
水时虽然有心救狼,但眼下却不知如何下手。
别说这里是狼窝,就连树屋中,都没有针线这套玩意!难道叫他跑到山下村子里吗,就算有幸找到路了,那等他回来,这狼头七都过完了!
于是咬了咬嘴唇,看着呼吸渐弱的白狼,还是决定要尽力一试。
天地留一线,就连他都能有再活一次的机会,且还四肢俱全,身体健康。又何况这只山中灵物一般的巨狼呢!
最后,水时从狼群叼上山梁,堆到一起的“肉山”中,挑了一只被牛角豁开肚子的死羊,将羊肠干净的部分撕扯下来,当做缝合的肉线。
又去金眼睛的窝里,拿出那颗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细长尖牙。他将尖牙尾部用石头微微砸出能挂住羊肠的小豁口。便着急忙慌跪坐在血丝呼啦的伤狼身边,抖着手,颤巍巍的缝合它已见脏腑的腹部伤口。
符离遣散了围在周围的狼,只留下母狼王,它依旧眼神温柔的舔舐着伴侣,又将身体紧贴着,温暖因失血过多而身体冰凉的白狼王。
直到天色渐暗,水时才将狼王的断腿也用树枝固定住,以免长歪长残。
即便有如此料峭的寒风刮着,水时仍旧出了一身的汗。
这一天的经历,对他一个曾经的残废来说,不可思议!无垠的山林草原,奔腾的野性万兽,还有他深入其中的剽悍狼群。
仿佛这些都只是他的臆想,等他醒来,在眼前的,依旧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小屋子,还有床下的一台旧轮椅……
符离上前一把捞起晕倒的水时,凝眸仔细瞧了瞧,没见身上有什么伤,可能只是太累了。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将水时放进了干燥温暖的窝里,用兽皮盖严了。
他让一个不是伴侣的柔弱雌兽,住在了自己的狼窝中。
可太过弱小,即便在等级森严的狼群中,也不能好好存活,即便他很不一样,还有一些总叫人心软的“小手段”。
星垂平野,月至中天。
符离从一棵树洞中,带出来一匹年迈的母狼,她浑身的白毛已经泛黄,蓝盈盈的双眼有些浑浊,但仿佛蕴藏着天地与山川,这是符离与狼王的“母亲”。
狼群站在山岗上,围着重伤的首领对月长嗥,它们沟通自然与天地,跟随狼神在世间的足迹,尊重生命,乞求生命,也敬畏生命。
水时在狼窝中半梦半醒,山间的群狼长嗥钻到自己的耳中与心中,仿佛灵魂都在与之产生共鸣。身上热乎乎的,一觉睡了到天明。
第二日,水时是被饿醒的,他缓了半天神,才想起来自己在哪。于是悄悄出了洞口,就见到好几只小狼崽,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瞅,符离的狼穴在这一带的最高处,没有狼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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