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呈辞突然停下脚步,身形高大,灯下的影子被拉的修长,与陆怯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夜月当空,那道声音异常冷漠:“大周要与楚修好,我看过最先送来的一份礼单,和璧隋珠奇珍异宝,并没有你的名字。”
空气在这一刻好似凝固了一般。
“为何,在第二份礼单上却加上了你,被当成了一份礼送了回来,你想要的就是这个?!”
傅呈辞的声音十分森然,陆怯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眼睫轻颤,视线不自觉的又飘到了傅呈辞的腰带上,神色一暗。
陆怯沉默了,没有回答,难道要他告诉傅呈辞能够回国是他在国师府整整跪了三日换来的恩典吗?
然后这个答案会得到什么,不过是让旁人以为他在故作姿态的摇尾乞怜博得同情。
或是不自量力自讨苦吃。
他的目光很平淡,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怜悯。
半响,他才道:“我母亲于周君宠妃有恩,我若是想要回来有的是法子。”
傅呈辞像是默认了这一说词,意味不明的冷哼道:“你倒是在周廷吃得开。”
撇去他眸中浓浓的不屑,陆怯还是有意曲解他话中的含义,笑道:“谢谢夸奖。”
回了鸿胪寺就看到早早候在门口的阮刀,他一身衣裳还是去时的模样,风尘仆仆。
陆怯走过去,看了他一眼,后者十分自觉的抬脚跟上。
进了屋,陆怯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阮刀替到斟茶,恭顺的递了上去:“已经死了,尸体就放在义庄,上官大人那也已经悄悄知会过了。”
陆怯喝了茶,泡久了味道有些涩然,他眉心微蹙,阮刀很自觉的去将陈茶换下。
等到在添新茶回来后,阮刀就见陆怯坐在桌案边,单手支着额面,闭眸假寐。
阮刀轻手轻脚的将茶具放下,原先眼帘闭阖的人倏然睁开双眼。
对上那黑白分明的瞳孔,阮刀的背脊不自觉的僵直了几分。
陆怯将这份异样尽收眼底,那双桃花眼带着罕见的冷意,他笑道:“这么晚喝茶不好,我这也不用人伺候,去睡吧。”
阮刀心跳如擂鼓,陆怯的双眼蕴藏的深意太多,太深太冷,让他不敢去过分探究甚至隐约之间令人害怕。
等阮刀走后,屋内又一次恢复了安静,陆怯拿出那枚在心头印的滚热的平安扣,指尖摩过上面的纹路,神色淡淡,声音淡淡道:“......江北王,傅呈辞。”
第二日,陆怯在鸿胪寺一觉睡到了三竿,没等到阮刀来唤他起身,反倒先等来了承德帝的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承德七子陆怯,平貌端正,性行淑均,天资聪颖,特赐封后炩,赐府邸一座,赏绫罗绸缎五十匹,珍宝摆件各十,钦此。”
陆怯起身接过圣旨,将隽黄的圣旨握在手中,骨结的形状突了起来,手背上浮现出青色的经络。
传旨的内侍,笑意盈盈的道了一句:“恭喜七皇子,哦不,奴才愚钝,今日过后应当是炩王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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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灭的火种里又重新燃起了火光,生生不息。炩王!陆怯他配吗!父皇当真赐了一个好封号啊!”
宽敞的书房内,门窗紧闭,四周挂满了森冷的冷兵器,无端的让人感到憋闷紧张,说话之人绛紫衣裳,一身贵气昭然若揭,笔墨砚台洒了一地,黑色的墨水染湿了地毯,就见动怒的男子面容粗犷,横眉倒竖震如雷霆,十分骇人。
待到怨念发散,他靠在椅子上,胸膛几下粗重的喘气,原先的面色涨红才渐渐消退,他冷眼扫过下面跪着的人:“陆怯搬府了?”
那人摇头。
“有何异动?”
“属下回来时太子殿下刚好去了鸿胪寺。”
“去鸿胪寺做什么了?说了些什么?”陆观拧眉,眉宇之间忧心忡忡。
跪在面前的人一愣,摇头道:“属下不知。”
陆观见状气不打一处来,霍然起身,大步流星上前一脚踢歪了对方有些发颤的肩膀,怒道:“本王叫你看着陆怯,你这看的都什么玩意!”
陆观见他一脸榆木,当即牵连道:“滚!给我死死定这着陆怯那玩意,他要是敢在京城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老子要他好看!”
那人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因着出门太急险些被绊倒在门槛,陆观看着险些眼前一黑。
被人惦记着的陆怯却不似他这般肝火大动,惹得京城静水惊涛骇浪的人,此刻神色悠然的在同周棠阴放在他身边的那个手下说着话。
就见传旨的公公前脚一走,后脚鸿胪寺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陆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圣旨,眼神之中暗光一闪,随后又是一脸笑意:“喜贺七弟 。”
陆怯笑呵呵道:“是挺值得高兴的,只是臣弟一会搬家挺大灰,皇兄不如先移步?改日再议。”
陆玉与传旨太监来的时间极近,无非就是想要宣告旁人,承德帝给陆怯的这个封号,他早就知晓,而这个炩字平平无奇,不足以多心。
如今他目的达成,也不愿在这与陆怯兄弟情深,陆怯不想见他,他亦对自己这个七弟无甚好感。
“京城如今变动甚大,七弟莫要迷路了,本太子便先走一步了。”陆玉的面色突然有了些嘲笑,凉凉撂下一句话后,便拂袖而出,他的面色带了几许清冷,似有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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