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然理解,情急之下,万般无奈,从他们决定生造活死人岛开始,天道公律便抛诸脑后了,他只是有些担心玉无缺。
有些担心自己这般教化引导,会不会害了他。
“你……”鹤不归虚弱地抬起手来,却只是轻轻点在玉无缺的眉心,“怎么如此情急。”
玉无缺把他的手抓下来攥着:“你就不急么?见怨煞暴起,你立刻就动法压下,还不是为了我。”
越说越是心焦,鹤不归气息不稳,脉息渐弱,就是一个有进气无出气的濒死之状。
饶是见过数次,也知晓他不会有性命之忧,玉无缺还是半点瞧不得这种病态,心疼地只想把人捆回浮空殿,硬塞十全大补汤给养起来。
“就是白日里,这大阵起了都极其耗费精元,你当我不知道?”
“我还能撑。”
“撑什么撑,脉息快弱得没有了,我算得好好的,两个时辰是极限,多一点都不行。”玉无缺语重心长道,“前几日你就在预支精元,损耗一旦开始便是数倍反噬,现下筋脉崩坏的速度,非三天下不来床,师尊,还嘴犟不?”
“你……”
“我什么?”
“你别烦我。”鹤不归自知理亏,只好垂下眸光可怜巴巴地凶人,“再说教一句,我就闭眼睛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玉无缺把他乱发顺开,“再说这种话,我可跟你急了啊!”
鹤不归又抬起眼来,好好地盯着玉无缺看了又看。
此人发红的双眼,不是难过伤心,是气急败坏,方才杀燮淼杀红了眼,此时眼尾的猩红都还没褪去。
看得鹤不归有点想笑,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气性,不就碰了下下巴么,何至于把人手给剁得七零八碎的,怪渗人的。
鹤不归有气无力地逗他:“你急一个我看看?”
玉无缺冷哼:“你信不信我给你绑回家,灌十天阿胶猪肚汤,不许吃辣不许吃盐。”
“呃……”鹤不归眨眨眼,斥道,“你,欺师灭祖。”
刚说完,便猛烈地咳起来,又是几大口鲜血,玉无缺给他擦了嘴角,收起玩笑,立刻勾起膝弯揽着腰,一把就抱了起来。
右手还轻轻扶了扶鹤不归的额发:“行了,师尊睡吧,剩下的事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封岛。”
“知道了。”
“别让外人看见。”
“我会让空知把他们赶回文鳐待着,咱俩就在岛上将养,不会有人知道的。”
“唔,甚好。”
鹤不归神思一松,飘飘然就将要睡去,他伸手随意一抓,抓在了玉无缺的衣襟上,嘟哝道:“无缺……”
玉无缺一愣,稍稍偏头,脸颊便抵上了鹤不归的前额,他挣扎了一瞬要不要偏开头,最后还是没舍得,便这么抵着轻声应着:“在呢,师尊有什么吩咐?”
鹤不归忍了又忍。
“我难受。”
玉无缺收紧臂弯的力:“马上就好了,回去睡个觉,我做好吃的给你养着,咱什么都不操心,养着好不好?”
“唔,好。”鹤不归恍惚之间,只想往热乎的地方钻,便攥着这人衣襟,用前额挤去脖颈最温暖的地方,嘴里低语着亲昵称呼,鼻息呼在脖颈上,敏感得玉无缺头皮都是麻的。
“无缺,我好难受啊……”
这怕是开天辟地头一遭,鹤不归在最虚弱无助的时候,喊了他的名字。
让玉无缺欣慰欢喜的是,这种特别的时候,鹤不归想到的不再是别人,没念着师兄师姐,没念着师尊,而是知道抓紧自己的手,知道玉无缺这个大活人也是他的安慰,能护着自己。
玉无缺垂眸看着怀里人,这个迷迷糊糊冲人撒娇的,不是千尊万贵的太微上仙,不是要他尊师重道的师尊,只是一个有孩子脾气,护他又依赖着他的鹤不归。
是他心魔根的来源,也是他不可言说的少年最终的落点。
是他总在心疼,总控制不住去操心,又总有无数耐心去迁就的鹤西。
“你难受我心疼死了。”玉无缺舔了舔唇缝,低声道,“你不知道吧。”
睡着的人自然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好。
玉无缺低头看他,眸光揉了浅浅的情绪。
鹤不归的眉心残存着肌肤相抵的余温,玉无缺勾下头,用视线从眉眼描摹到唇峰,哪里都完美,哪处他都想拥有,可哪儿都不敢随意触碰,最后大气不敢出,偷偷摸摸地在眉心落下浅浅一吻。
作者有话说:
儿子好怂,二十多万字,只敢偷啃额头,下回请大胆一点,直接啃嘴!
老母亲踩油门的脚已经收不回来了。
第56章 倾心
天际的金印自带罡风, 修行之人沐在其间,能受正阳之气感召而法力暴涨,有它相助, 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但这气势汹涌的大阵却轰然碎裂。
金印乍然散去, 突兀得让人心惊, 连同走尸和怨煞也在顷刻间丧失动力。
不知是好是坏。
萧熠狐疑地望过去。
山顶发生了何事他没能看见,实际上,岛心发生了什么他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得快去得也快。
若非他立在成堆的尸山里,满身腥臭脓血, 他必然会以为自己入了幻境。
万幸的是, 这场算是按下了, 他们以少胜多, 自然有了活路,寂波岛虽葬送了太多无辜性命,好在罪归祸首也有了个该有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