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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过地窖毕竟还是地窖,冯兄弟死后也没人来通风,里面又潮又闷,又加上四月以来天气渐暖,那尸体才会腐烂得如此之快。
    聂云汉把卓应闲护在身后,让他等在台阶处,等自己把墙上几个烛台全部点亮,能看清脚下道路之后,才让他过来。
    卓应闲一直没怎么吭声,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尽管下来之前已经想了千百种光景,可地窖里亮起光之后,他看到眼前的情景,眼圈立刻红了。
    那铁鹤卫的尸身腐烂几乎只剩森森白骨,身首异处地躺在地上,手骨上还缠着当初禁锢他的铁链,脑袋却飞在几尺之外。
    当初他也是个身强力壮的七尺男儿,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现在竟零落得只剩一具四散的骸骨。若是当初没有用铁链绑住他的手,不管遇到什么袭击,他总还有一战之力,不会就这样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人击杀——
    卓应闲脚下一滞,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内疚与悲怆的情绪快要将他灭顶。
    聂云汉蹲在尸身前仔细查看,见那大椎处的骨头断得干净利落,叹道:“行凶者将他一刀斩首,存的是必杀之心。”
    他站起身,环视周围,比划道:“地上没有打斗痕迹,尸身处的墙壁有喷溅的血痕,头颅附近的墙上有一块血印,想必是行凶者进来之后,一刀砍下此人头颅,头颅撞在墙上后才跌落在地。整个过程迅速而果决,一定是杀手所为。”
    卓应闲咬着牙,强行压制情绪:“所以……现在事实就是,在我离开不久,就有杀手到了这里,杀了冯兄弟和这铁鹤卫,他这是替我灭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云汉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蒙着布巾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烛光下泛着水光,眸子里透着令人锥心的悔意和愤怒,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安慰的话太无力,只能就事论事,于是他道:“此事颇有蹊跷,我们稍后慢慢理,你先不要多想。”
    卓应闲看看那尸身,轻轻问:“已经变成这样,尸身该怎么收殓?”
    “我去找块布,把他包起来。”聂云汉往地窖口走了两步,回头拉住卓应闲的手腕,“和我一起上去。”
    他不想让卓应闲一个人对着这尸骨。
    卓应闲没有拒绝,乖乖被他拉着,一起出了地窖。
    他们去了冯兄弟的房中,将他床上铺的单子取了下来,回到地窖将那铁鹤卫的尸骨包好提了上去。
    整个过程卓应闲不发一言,聂云汉说什么他都点头,直到最后,他要抱着那铁鹤卫的尸骨。
    聂云汉便随了他,顺手拿了一杆铁锹,然后将冯兄弟的尸身抱起,走到院外绑在了马上。
    卓应闲提着打包好的尸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人没了血肉,竟是这般轻飘飘的。
    两人沿着村路默默无言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田地尽头见到了一个小山包,山包里有几处野坟,毫无章法地散着,像极了这土下所埋之人的宿命。
    一生颠簸,草草入殓,虽胜过被人扔在乱葬岗,往后却也无人会记得。
    聂云汉看了卓应闲一眼,卓应闲冲他点点头。
    于是两人牵马上了山包,在向阳处找了一块地方。卓应闲坚决不肯让聂云汉帮忙,他要自己挖出坟冢,将这两人安葬。
    聂云汉没插手,站在一边看他挖土,自己的心思有点乱,一方面挂着这个神秘的杀人者到底是何来历,另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分出心神,注意着卓应闲的一举一动。
    将两人入土为安后,卓应闲跪在两座坟前,心道:“两位兄弟,应闲对不住你们,但愿二位天上有灵,能助我找到杀人凶手,应闲一定会替你们报仇!”
    之后他便拜了三拜,起身到聂云汉身边,哑声道:“汉哥,我办完了。”
    聂云汉看着他,月光映出他额头上点点汗珠,抬手替他轻轻拭去,温声道:“那咱们走吧,看看路上能不能找个地方栖身。”
    两人一身尸臭味,定是不能去住店扰人,冯兄弟的家里虽然空着,但人是被他们牵连而死,自是不好在人家遗居中叨扰。
    好在没走多远,就见到一处破庙,看上去荒废多时,地上散着几处柴火痕迹,俨然已经成了过路之人借宿的地方。
    于是他俩便将马拴在庙外,拎着包裹行李进了庙中。
    卓应闲拾来枯枝,聂云汉驾轻就熟地架起了火堆,放了些随身带着燃料进去。
    火光大炽,树枝燃烧着,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而在一旁清扫地上尘土的卓应闲却注意到,面对那火焰,聂云汉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强行压制心中某种情绪。
    “汉哥?”
    聂云汉回头,对上他那关怀的眼神,勾起嘴角笑了笑:“没事,被烟熏了下眼。”
    “不用点那么大火,现在也不算冷。”
    “嗯,我弄小点。”
    点火是为了煮醋,醋散发出来的热气能去掉身上的尸臭。
    卓应闲了解他的用意之后,把这破庙搜了一圈,找到几卷破布,还有几个缺了口的瓷碗,应该都是之前借宿过的人留下的,倒是可以用来煮醋。
    聂云汉把火苗弄小之后,找了几块碎砖头垒起了一个简单的炉灶,便将从冯兄弟家弄来的醋倒进缺口瓷碗里,放在炉灶上煮,不一会儿酸酸的味道便充斥了整个小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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