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他所说,他是虚连赫部人,应该十分惧怕厌憎万俟澜。
西境崇狼,有蓝眼者会被当成狼神后裔,万俟澜生父出身极低,能取宠于上代首领,除了他母亲尊贵的身份外,便是因为这双遗传母亲的蓝眼。
万俟澜野心勃勃,勇武善战,西境诸部都流传着他是狼神之子的传说,心中敬畏,在万俟澜发兵时甚至因恐惧神明降罚,不战而降。
这样的眼睛,诸部寥寥无几,少之又少。
李成绮道:“给他在宫中寻个差事。”
青霭道:“是。”
他心中不解,但绝不会去质疑李成绮的命令。
“再,”少年皇帝沉吟道:“给他找个教读书写字的先生。”
一宫人带着满空来出去。
殿外的阳光太好,太刺目了。
满空来像是没想到今日之事被以如此简单宽和的方式了结了,他站在久违的阳光下,似乎被阳光灼得眼睛都疼了,他闭上眼,眼泪扑簌落下。
长乐宫内,李成绮靠着椅子,忽然开口道:“备辇,去长宁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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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李成绮心情不大好。
任谁冒着暑热从长乐宫到长宁殿心情都不会太好, 况且——谢明月不在。
谢明月竟然不在。
但谢明月不在长宁殿才应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少帝年幼, 难以主事, 谢明月才会在宫中处理公务。
李成绮若有所思,几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已足够让他适应谢明月在宫中,反而因他不在而颇感惊讶。
长宁殿正殿中值守官员如常忙碌, 李成绮示意不必打扰, 径直走到后殿去。
后殿殿门紧闭, 见皇帝来了, 忙有宫人为李成绮开门。
李成绮踏入。
谢明月不在,今日要看的文书自然都在谢府, 桌案收拾得干净,笔墨纸砚规规矩矩分门别类地摆着,单调整洁而无趣……嗯?
李成绮走到案前, 拿起案上这只圆头圆脑的笔搁,颜色是暖洋洋的橘黄, 脑圆嘴大, 正做着猛虎咆哮的姿态, 可惜这小东西过于圆润了,张着大嘴自以为很凶, 实际上却一点都不吓人,不像老虎,反倒像是一只大猫。
笔搁以陶瓷制, 用料并不十分精细, 边角有些粗糙。
李成绮看了眼底, 下面并没有落任何款。
这不是宫中的东西。
李成绮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可怕的猜测, 这不会是,谢明月自己拿来的吧?
他揉了揉虎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成绮心说。
这小玩意大约是谢澈带过来的。
他将笔搁放回原位,又将笔搁上的笔放上去。
笔是再普通不过的竹管笔,只是尾端有一二凹痕,仿佛是用牙咬出来的。
这房中没什么可看的东西,不过存着些经年的奏折和文书,李成绮顿觉无趣,走了出去。
若无事务,其实在宫里呆着是件很无聊的事情,长日漫漫,打发时间的事情也不过几样罢了。
李成绮慢悠悠地踱进画房。
画房宫人久不见皇帝,迎接时难免有些慌乱。
李成绮悠悠闲闲地抬头看画。
画房中名家作品如云,李言隐的画挂在其中竟一点都不逊色,李言隐尤擅山水,望之使人如临其境,似空山鸟语,蝉鸣静林便在眼前。
李成绮轻轻叹了口气,将身边如履薄冰陪着他的宫人吓了一跳,差点跪下。
宫中人都说新帝不比先帝宽和,动辄打骂,便是打死人也是有的。
故而毫无防备地乍见这小皇帝,心里忐忑不安,怕的要命,还要挤出笑容陪着,现在听李成绮一声叹息,深恐他有什么不满意。
若是不做皇帝,李言隐定是足以名篆青史的大家,虽然他现在名字也在史书上,但于山水一门登峰造极的大家大约比过大于功,一生无甚建树工业的皇帝好上太多。
李成绮往里走。
李言隐在位时,画房光景盛极,其中不乏大家伴驾,画房宫人的地位也远胜于其他宫人,只要能与画房内地位高些的宫人有所关联,那便等同于有了能直达天听的能力,李言隐实在不愿意上朝时,朝臣只能贿赂画房宫人,委婉劝谏皇帝。
连皇后崔桃奚都见不到的皇帝,画房宫人却能轻易日日得见。
所以之后崔桃奚很厌烦画房李成绮能理解,他要是崔桃奚,恨不得李言隐死了之后把这个地方烧了。
李成绮轻车熟路地从匣子里翻出个精致的匣子。
他没有让人接手的意思,宫人便不敢动。
打开匣子,内有发黄的画纸数十张。
李成绮随手拿出一张,画上所绘的是一支花朵含苞待放清澈含露的栀子花簪子,他继续往下翻,剩下的簪子样式都极清丽脱俗,不带一点人间烟火气,美则美矣,但只有女子所戴的样子。
李成绮不得不承认,李言隐画得比他强上太多。
李言隐什么都会做,唯独不会做个好皇帝。
当年崔愬或许就是看重了这一点,才会力保李言隐为帝。
李成绮放下画稿,更觉万分索然。
这地方没登基时常来,因为李言隐要他过来写字画画,他登基后,十几年不来几次,偶尔几次还是来找几幅称心如意的字画挂到自己书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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