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一声。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却安静得连落针都能听到。
谢明月松开手。
李成绮稳稳站回到地上,晃了晃酸软的手腕,仰脸笑道:“孤剑术如何?”
谢明月温言道:“翩若惊鸿。”
宫人小心翼翼地向前,为小皇帝将剑收回。
谢明月从袖中拿出手帕,再自然不过地递给李成绮。
李成绮轻车熟路地接过。
手帕上的花样今日是另一个样子。
是一株亭亭玉立的兰花。
李成绮擦了擦脸上的汗。
“太傅。”奉谨见礼。
谢明月朝他一颔首。
奉谨安静地退到旁边。
李成绮将湿漉漉的腮边碎发撩到耳后。
小皇帝脸颊泛红,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愈发明亮。
“陛下为何没用臣送的剑?”谢明月走到桌前,一面给李成绮倒茶一面问。
雪白的手帕擦过李成绮的侧颈。
“先生送的那把剑过于稀罕名贵,”李成绮道,这却不是敷衍,而是实话,谢明月那把青玉案实在太秀丽,太精致了,不似凡铁打造,竟像是玉石琉璃所制。
纵然李成绮知道青玉案不会像自己想的那样脆弱,但还是很怕自己不小心将剑弄坏,“孤舍不得拿出来。”
“臣赠剑所愿不过见青玉案能日日佩在陛下身上,”谢明月的声音中有几分叹息,“还是说,青玉案不及摄政王所赠的那把更得陛下心意?”
他眉宇微蹙,似含着些忧愁。
李成绮心中一动。
他不无悲哀地想他娘说的是对的,他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像李言隐。
比如说,他们都喜欢神清骨秀,仪容清丽的美人。
小皇帝笑,“那孤明日就将剑带在身上,夜中也不摘下来。”
奉谨听这君臣二人谈话,有种说不出的微妙和难安,好像自己不应该出现在一般,愈发想往后靠,和草木融为一体。
谢明月流露出些浅淡的惊讶。
小皇帝摆弄着手帕玩,脸上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
谢明月手指微动,他低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李成绮道:“怎么了?”
谢明月轻轻一笑,道:“陛下今日倒很纳谏如流。”
李成绮心说,你想说的恐怕是听话。
李成绮顺着他的话,“那先生有没有觉得很满意,很高兴?”
“臣很高兴。”谢明月回答得状似恭谨。
“那孤能出宫吗?”李成绮一鼓作气地问。
谢明月唇角的笑似乎没那么真挚了。
“不行吗?”小皇帝好像很低落地问。
谢明月居然点点头,“可以。”小皇帝眼睛一下就亮了,“陛下想去哪,臣陪陛下去。”
李成绮刚摆出来的笑容微僵。
“先生为国事忧劳,”他斟酌着词句,“孤不想先生再为这点无足轻重的小事操劳,”成绮顿了顿,“有小侯爷陪着孤,先生不必担心。”
谢明月朝小皇帝笑,很有些静如秋水的韵味。
“即便有谢澈在,臣还是很忧心,”谢明月含笑:“想必以陛下之善解人意,一定不会陛下不会忍心让臣操劳完国事,再去操心陛下吧?”
李成绮一时语塞,想反驳又找不出合适的话反驳,小声嘀咕道:“那孤就偷偷跑出去。”
谢明月恍然大悟,“原来陛下是想去顺意楼。”
他唇边仍噙着一抹笑,神情温和照旧,无形的压力却让人想要窒息。
四周静寂,青霭担忧地看向小皇帝。
李成绮心说怎么就孤想去顺意阁了?
他张了张嘴,又觉得没必要向谢明月解释,干脆歪了歪头,表情疑惑地看向谢明月,他的头发有点乱,这样看起来便毛茸茸的,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谢明月思索须臾,而后极顺手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皇帝差点没弹开。
谢明月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把他当儿子了吗?
李成绮仔细思索,谢澈过继给谢明月时年岁应该不大不小,很是懂事了,自然不可能再和谢明月有什么父子间的亲密举止。
虽然李成绮觉得自己这个年龄,也过了能天真无邪承欢膝下的时刻。
好在谢明月就揉了两下便收回了手。
“先生这是拿孤当儿子养了吗?”李成绮忍不住低声说。
谢明月闻言表情似乎停滞了一秒,他以一种疑惑得不能再疑惑的语气问:“当儿子?”
李成绮重重点头。
谢明月垂首道:“陛下是先帝之嗣,九五至尊,臣不敢将陛下视为谢氏儿郎,”,他唇角微微上翘,是一个淡笑的样子,声音轻而缓,好像只想李成绮一人听到似的,“只视之如女。”
李成绮一愣,他马上反应过来谢明月这句当女儿是什么意思。
如果谢明月死的不那么早,着女装这事大约会被他拿出来说一辈子。
李成绮表情颇为一言难尽,他快速扫了一眼尽量让自己和花木融为一体的奉谨,也压低了声音,“放肆。”只是没有任何威慑力。
谢明月看他炸毛一样的神情,安抚道:“很漂亮。”
李成绮:“……”他深觉谢明月安慰还不如不安慰。
小皇帝吸了一口气,扬起笑脸道:“孤也觉得漂亮,”他手指绕着垂下的长发,小指微微翘起,很像个娇俏的姑娘,“若先生真找了与孤形貌相似的姑娘,别忘了告诉孤,孤立她当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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