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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嘴角浮起娇媚的笑意,水神君拨弄青葱玉指,幽幽道:“非是境界,而是一种说法罢了。顶尖之上,再无可上,自然是无上强者了。居士可想知道两者间的区别?”
    “愿闻其详。”安伯尘点头道。
    “修炼顶尖功法,若无意外,成就顶尖强者当为水到渠成之事。可若想成就无上强者,则需不拘一格,不被陈规定律所约束,寻觅自己的道路。”
    说着说着,水神君似觉有些失言,哂笑一声,走到安伯尘身边挽上胳膊:“总而言之,大道无形,全在各人造化。无论居士信与不信,事到如今也只能一试。”
    看了眼紧贴自己的美娇娘,安伯尘不动声色,心底却思量开来。水神君知道的事似乎很多很多,远超木愣的火神君,而且先前对于自己神游神仙府也有所隐瞒……罢了罢了,还是专心对付眼前之事,至少目前看来她对自己还是极为尽心。
    不拘一格,不屈服陈规定律……
    看向远处的青山飞瀑,峭壁大渊,安伯尘会心的一笑。
    从那夜逃出王馨儿的魔掌,回返琉京开始,自己似乎有意无意跳出了那些约定俗成。执掌墨云,完败世家子,受封士子……或许修行之道和行世之道也能相通,跳出繁文缛节,条条框框,或许真能得到好运气也说不定。
    “也罢,就如你所言,等今夜过去,白昼到来之际,我再吞食太阳之气,权当一试。”
    安伯尘撇开水神君柔若无骨的玉臂,轻松的说道。
    “合当如此,居士已吸食过太阴之气,再吸食太阳之气定然事半功倍。水儿这就炼化太阴之气,居士且歇息片刻。”
    眼见安伯尘接纳了自己的建议,水神君面露喜色,轻快的转过身,不无得意的朝向闷闷不乐的火神君眨了眨眼,随即飞入大渊,裹挟沉于渊底的太阴之气奔流而上。
    安伯尘放眼望去,微微皱眉。
    就见眼前的山河呈现漩涡状,水神君御水而飞,两轮之后,方才进入原先的周天经络。
    一瞬间的茫然后,安伯尘反应过来,周天经络之所以变成轮涡状,却因那夜自己布局而隐前,令水火二君开辟出两重轮涡。一来混淆视听,让众人以为他修为全失,二来则是为了修炼秘术。
    可眼下,只余空荡荡的两重轮涡,那个答应教自己秘术的少女已不见。
    她应当不会再回来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在哪修炼着仙家秘籍。魏国?秦国?齐国?抑或更遥远的地方……
    “在这呆上三个月,炼化太阴之气,说不定可以不再那么想她。”
    安伯尘低声说道,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微带苦涩。
    他却不知,有时候刻意去忘记一个人,反而适得其反。
    忘的越久,想的自然也越久,于是乎,越发刻骨铭心。
    第109章 兵戈起于西
    炼化太阴之气需三百六十五周天,为期三月。
    三个月的时间对于安伯尘来说很是漫长,让他没日没夜的发呆干等显然不可能,于是乎,第一个月安伯尘拼了命的练枪,每日出枪七千次,闲时打坐感悟。
    安伯尘最早接触的便是枪道,却因国公府中至今不知所踪的虎牙少年,从此结缘。从人借枪势小成到如今的人借枪势大成,又经神仙府一月苦练,安伯尘倒是琢磨出一招枪技。
    这招雷霆啸源于那日龙宫前对战敖霸时的最后一刺,人借枪势腾身飞起,水火二势旋转而升,形成螺旋之力,再借地魂聚雷法,出枪迅猛若雷霆。
    这一枪算是安伯尘平生所创第一招,虽有东拼西凑之嫌,可安伯尘自己还是颇为得意。往后一个月,安伯尘全心全意练习这招雷霆啸,每日出枪一千三百余次,一个月下来,将近四万枪的练习不知觉间令他的枪道又提高了数筹。
    到了第三个月再练枪道免不了有些乏味枯燥,安伯尘将无邪插于身旁,临崖盘坐,静心吞吐。水神君心知安伯尘是要开始修炼水火元气,于是分出一道长河绕着府中山河流转开来,火神君亦携先天之火流转周天。
    和现实中不同,在神仙府里修炼元气,无需安伯尘心意操控,水火二君自能代劳。这一下,安伯尘又有些无所事事起来,心意空灵,安伯尘不由琢磨起他的修行之道来。
    琉京一月所获颇多,文武火修炼之法虽刚开始,可已如日中天,有了神仙府里两位神君,安伯尘笃定他若全心全意修炼起来,定会比别人快上许多。除了武火外,第二个极为关键的神通便是神游,无论神游神仙府,还是披夜神游都是地魂所致,神游于夜时还能入梦,看似鸡肋,可此中妙处颇多,唯独入梦之人才能领悟。因此,这地魂是除了武火外,第二个亟需修炼的神通,可除了吞食天雷外,安伯尘暂时还未发现其他的修炼地魂之法。紧接着便是枪道,枪道为道技,想比道法和秘术外,似有不如,可现如今安伯尘既已踏上枪道,哪还有放弃一说。最后则是《鬼影功》,这上古奇功的效果比安伯尘想象中还要好上几分,且不谈最终是否能成就匿形法门,光是吞食天野之气便令体内无形之水受益匪浅,想来修为也会因此提升。除了上述四等外,安伯尘还曾修炼过一招道法,以及尚未开始修炼的秘术。两者择其一,安伯尘犹豫着将道法抛下,相比秘术,道法毫无优势,而秘术说白了乃是瞬发的道法,无需念长咒捏手印即可发出,令安伯尘神往不已。
    以上五道,四道正在路上,文武火修行之法为总纲,地魂、枪道以及鬼影功为其下神通、道技和功法,依仗武火而行。秘术则是来日方长,安伯尘有心修炼,却也不急于一时。
    “似乎还缺了什么。”
    望向奔涌回荡在山峡的大水,安伯尘目光闪烁,若有所思道,片刻后,他眼前一亮:“还有胎息。”
    胎息之法从开始的时灵时不灵,到如今昼夜交替时分便能采撷,安伯尘已有所悟。胎息的神奇之处颇多,既能使六根清净、心意平和,进入玄而又玄的奇妙心境,还可相助地魂神游神仙府,除此以外,更能让安伯尘看到隐于天地日月星辰间的诸般玄奥,极难夺下,可偶而妙手得之,如那雷霆奥妙,足以令安伯尘脱胎换骨,化茧成蝶。
    胎息是呼吸之法,却也算一种心境,如那几位神师所言随着修行的增长而提升,无法修炼,强求不得。虽然如此,可它所带来的好处却非同小可,无论武火、地魂、枪道还是鬼影功都和它关系匪浅,正因修炼时安伯尘借助胎息,方才有所成。因此,这胎息虽不属于任何神通、法门,却在安伯尘修行之道上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
    盘坐山崖飞水前,安伯尘初步总结了他一月来的所学,以文武火修行之法为总纲,地魂神游、枪道、鬼影功并行,胎息之法为辅助,等琉京之局破解后再去寻觅秘术的修行之法。
    安伯尘只是为了理清头绪,以便日后修行起来更便利,却在有意无意间完成了他生平第一次道法汇总,虽未能融会贯通,也未生出新的感悟,可若养成这个习惯,对他往后的修行道路大有裨益。
    漫长的三个月就这样过去,安伯尘抬头看去,水火二君施施然走来。不提火神君,单看水神君,安伯尘隐隐发觉她的气息又深厚了几分。
    看来这一番修炼对她而言却是大补了一场,安伯尘心中道,就见水神君笑吟吟走了上来,娇声道:“水儿已将太阴之气炼化了三万六千五百周天,只等火君再炼化太阳之气便能功成。”
    闻言,安伯尘不经摇头苦笑。
    功法上说只需炼化三百六十五周天即可,这水神君却足足多了百倍,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转头看向崖下飞水,安伯尘微微踌躇,香风袭来,耳边响起女子的窃窃私语。
    “居士,该回去了。”
    心头一紧,安伯尘猛地回过身,却将水神君抱了个满怀。
    吃惊的看向安伯尘,水神君面露羞红,垂首道:“居士,你这是何意。”
    讪讪地松开手,安伯尘窘迫道:“这次不用你推,我自己跳。”
    话音落下,火神君一脸古怪,水神君先是一愣,随后笑得花枝乱颤。
    无奈的摇了摇头,安伯尘深吸口气,闭目跳落深渊……
    ……
    墨云楼中,少年缓缓睁开双眼。
    神仙府中三个月,放在现实里也不过四分之一个时辰。可对于安伯尘来说,第一次在神仙府中呆这么久,片刻梦醒,难免有些恍然若失。
    月高悬,星光璨,夜白如昼。
    晚风吹拂,安伯尘踱步于楼阁上,感受着体内欢快流淌的无形之水,不由蠢蠢欲动起来。安伯尘自然不是对那娇媚可人的水神君动心,令他犹豫不决的却是鬼影功,按照功法上的记载,炼化太阴之气三百六十五周天后便能行法,眼下足足炼化了三万六千五百周天,安伯尘清晰的感觉到无形之水比之从前多出几分不同,且强壮了数筹,此时合当行法。
    深吸口气,安伯尘抬头望明月,过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既然大道无形,那她水神君所言也不定悉数正确,不如尝试一下,即便失败也无伤大雅。
    心意一动,安伯尘运转无形之水,手依照功法图手捏鬼影印,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鬼影去如疾……咄!”
    咒语吐出,安伯尘只觉耳边“嗡”地一响,眸波荡开,抬眼望去,天地旋转,星月倒垂,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同起来。难以名状的玄妙感觉萦绕心头,弹指刹那后,安伯尘就见周身荡开一圈圈清冷的涟漪,似水波流淌,却又无声无息。
    “这便是上古奇功吗?”
    安伯尘心跳加快,满脸激动。谁料行法到中途,刺骨的寒意从五脏六腑间散发出来,游走经络穴位,竟将携着太阴之气的无形之水结结实实冰冻住。
    安伯尘打了个哆嗦,放眼看去,宛如涟漪的水波瞬间冻结成冰,转眼后扑棱棱的碎裂,消散一空。安伯尘哪敢继续行功,急忙收势,暗暗叹息。
    “果然,阴盛阳衰难以行功,需得借助太阳之气才能功成。希望到那时不要再出岔子才好。”
    夜深人静,万家灯火灭,只余旧唐古道边的望君湖以及龙泉坊里的烟花巷灯火灿烂,依旧歌舞升平。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下意识的,安伯尘念叨起那日带着司马槿前去夜来香寻找九辰君时,司马槿所念的诗句。他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首诗,或许因为琉国地处江南,太平久了不思进取的缘故,又或许因为神仙梦醒,回返现实,可那丝玄而又玄的感觉犹存少许,仰望天头,安伯尘隐约察觉到些什么。
    安伯尘并不知道,他所察觉到的是一缕兵戈之气,隐于月华之下,朦胧无形,也只有无华这等精通望气之人才能看到。却因安伯尘吞食了太阴之气,驱散了一缕月霾,又是刚从神仙府归返,虽然恍惚可心意通达,方才有所察觉。
    大匡之西有三国,一曰陈,一曰平,一曰齐,陈国衰败,平国自古弱势,唯独齐国一家独大,隐隐为三国之首。这兵戈之气正是从齐国而发,非是齐国君起兵造反,而是国中生叛。匡帝喜玩乐,好斗蛐蛐,可蛐蛐需要竹筒为斗场,寻常竹筒自然入不了匡帝法眼,唯独齐国西江边所产的水竹为上品中的上品,用来制作蛐笼蛐筒既能保持新鲜,干而不燥、湿而不腥,还能挑逗起蛐蛐的战意。于是乎,匡帝便令齐国君将水竹作为贡品,岁岁进贡。
    第110章 李小官的奇遇
    初时还罢,江边的竹子虽好看,可也不能当吃食,齐国人并没太在意。却不料今年秋雨骤疾,西江竟然发了洪水,冲过江堤,齐西受灾之地何止百里,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民间有人道,发洪水有两因,一来匡帝无德,齐君非但不讨反而服服帖帖,因此降灾于齐,二者,堤岸之所以不稳,乃是水竹砍伐过度所致,无木守土,土不稳,难以克水。
    齐人闻之大怒,有捕鱼者姓何,为齐国国姓,与众人道其祖上乃是齐君三代旁支,一呼百应,召集近万食江者乘舟占江,扰乱西江一带的府县。官兵若来则退,官兵不来则攻,进退有度,又劫富济贫,甚得民心。
    齐国在西,琉国在南,两地相距何止万里,齐国就算国破君亡也碍不着琉国什么事,顶多假惺惺的派出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随大流声讨叛贼。琉君无忧,百姓无忧,安伯尘亦是平心静气,盘坐楼阁高处,等待着白昼到来。
    月儿渐渐变得黯淡,夜幕退落,天色青檬,鸡鸣声又不知道从哪里响起。
    高楼上,安伯尘猛睁开双眼,放眼望去,就见那丝青檬中隐隐露出道缝隙,一半漆黑模糊,一半泛白明澈。从前安伯尘只道傍晚时分是唯一的昼夜交替之时,全然忘了他第一次感悟胎息是在拂晓拉开的清晨。
    深吸口气,而后屏气凝神,下腹轻轻颤动,安伯尘淡淡一笑,此时此刻,他又清晰的感觉到从脐心钻出的先天真息。
    天空挂上一圈鱼肚白,晨曦落下,安伯尘蓦然抬首遥视向远处刚刚升起的白日。
    一天之中有两次昼夜交替,一个为阴弱阳盛,另一个则是阴盛阳衰,两时虽同为昼夜判别,可阴阳之中的意境却截然不同。之前安伯尘只在傍晚时胎息悟到,没有对比自然察觉不出,眼下却是六个时辰内连续两次抓住昼夜交替之际,胎息悟道。比之昨日傍晚,安伯尘隐隐觉得此时天地间的玄奥生机勃勃,细细品味,仿佛一段段轻舞的乐曲,令人心怡。而昨日傍晚那一回,此时想来,安伯尘竟觉得彼时的天地玄奥肃杀冰冷,隐约带着几分死气。
    阴去阳生,以辨生机。阳去阴生,化作死机。
    安伯尘心生明悟,阳为生,阴为死,阴阳间的交替一日两瞬,却各有奥妙。
    虽有所感悟,可事分轻重缓急,安伯尘苦熬了一夜,只为抓住阴阳交替之际吞食太阳之气。
    起身,安伯尘三圆而立心无羁绊,凝神静气。顷刻间,无数玄奥从天野之巅滑落,蜂拥而来,流转于安伯尘周身。
    安伯尘丝毫不理会,全心全意的望向天野尽头,双目微合,只露一线。
    天地青檬,昏暗却又发白,而在那轮苍白的火球间,似有什么在翻滚着。
    先天之火从神阙穴中涌出,流转过下丹田,顺着周天经络向上运行。安伯尘心意空明,暗念“急急如律令,太阳速归位”,与此同时张口吞吐,发出吹、呼、唏、呵、嘘、嘶六音,六音簌簌作响,每响一声都对应六腑。
    一心三用,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落差。
    安伯尘只觉天地一静,天之尽头,白日高处,似有着什么在悄然酝酿。和昨晚吞食太阴之气时一般,下一刻,安伯尘心头剧震,天地平沉,山河粉碎的古怪感觉再度浮现。
    安伯尘面露喜色,此前他并不确定换一下口诀是否就能召唤来太阳之气,眼下已然笃定无虞。
    大道无形,唯有变通方能解大道。
    安伯尘深吸口气,抚平心意,只觉一道肉眼难见的长气从远处那轮白日上垂落,跨越百万里天穹,数十万里河山,落向墨云楼。安伯尘张嘴,毫不犹豫的含住太阳之气。初入口中只感觉温润柔滑,脾肺通畅,暖洋洋一片,可渐渐的,随着太白日升高,色泽变红,太阳之气也变得炽热起来,灼烫难咽。幸好有无形之水裹挟太阴之气而上,将太阳之气引渡入下丹田,而后先天之火趁势卷起太阳之气,流转于周天经络,无形之水也没闲着,小心翼翼的辅佐着炎火,以防太阳之气太过凶猛。
    一切妥当,安伯尘盘膝而坐,张口吞食太阳之气,腹部上下起伏。
    不如再进一趟神仙府。
    左右无事,安伯尘心中暗道,趁着水火二势都升至头顶天灵穴时,催动地魂,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等了许久都未能进入神仙府。
    睁开双眼,安伯尘皱眉思索。
    胎息悟道早晚都行,可神游神仙府只能于傍晚,这又是为何……莫非因为地魂只能神游于夜的缘故?倘若往后天地命三魂合一,修成神魂,是否可以昼夜并行?
    罢了罢了,以后的事现在想它作甚。
    摇了摇头,安伯尘放松心意,微合双目,全心全意吞食起太阳之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