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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权君王偏要强求 第37节
    “我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父亲这样问我,我不知道。”
    第五十章
    沈崇一愣, 想对沈书云动怒,埋怨她不肯为自己排忧解难。
    长久以来,沈崇偶尔遇到不好解决的麻烦事, 小至繁杂的家务事, 大到朝堂中的麻烦, 他会时不时找沈书云询问, 得到一些有启发的建议。
    何氏虽然娇柔貌美,是沈崇的宠妻,但到底许多事上不知进退、没有章法,因此反而这个受荣恩公教养长大的嫡长女, 反而可以给沈崇出一些主意。
    没想到沈书云对于沈书露的燃眉之急,却是这么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 让沈崇有些意外, 也有些下不来台。
    沈崇是今天早上, 听说沈书露上吊未遂,才知晓了她和萧唯仁的丑事。一开始他愤恨不已, 恨不得打断沈书露的腿, 责备她败坏了自己的门庭。
    然而,沈崇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何氏三言两语劝慰他,把责任都推到了萧唯仁的不负责任和沈书露的年轻单纯上,沈崇便软了下来。
    何氏低泣着说:“露娘无论如何是我与老爷的第一个孩子, 从小也是娇宠着长大的小姐,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 露娘以后也没法活了。她已经知错了, 也是因为知错, 才寻了短见。您是家主, 一定要让萧家那小子赶紧和露娘把婚事办了, 日子久了,肚子显怀,露娘可怎么做人?”
    沈崇觉得此事很棘手,一来他现在人微言轻,没有了国公府的名头,不知道萧家那边会不会耍赖,若他许诺过沈书露婚事,最好是能够践行,若是不肯认账,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逼他一定娶沈书露过门;二来现在还在荣恩公孝期,就算是嫁女儿,也只能悄悄地简化流程,最好只是送亲过去临安,不要给京城中盯着看他们家笑话的那些大家族留下违背礼教的话柄。
    何氏只有要求,却没有策略,沈崇想去和沈嵩商议,但又怕沈嵩也会笑话自己治家不严,想来想去,唯有沈书云或许能给出点有用的主意。
    但是沈崇又自知理亏,原本荣恩公生前是有意将沈书云嫁给萧唯仁的,虽然这门亲事因为荣恩公的过世而耽搁,但沈书云自己也是知道荣恩公的意思的,而且两个人还在老人的授意下相看过。
    若是沈书云对萧唯仁没有生出男女之情倒还好,最怕是她自己也有嫁给萧唯仁的想法,那便真的是难办了。
    何氏甚至这时候不忘记把污水往沈书云身上泼,在等着沈书云过来的时间里,何氏还对沈崇抱怨:“听露娘的意思,萧公子是说好回去临安就递过拜帖的,为何迟迟不来?莫不是咱们家大姐仗着是那边的表妹,写了什么信、放了什么风,动摇了萧家的求娶之意。否则怎么说得过去,答应的事情不办呢?”
    沈崇心里也是嘀咕,到底萧唯仁是看中了自己哪一个女儿,分明在荣恩公寿宴,萧唯仁已经接受了沈家“准女婿”这个身份,为何回到临安就了无音讯呢?
    ·
    见沈书云就气定神闲坐在玫瑰椅上,看都不看何氏母女一眼,把自己这个父亲晾在这里,沈崇皱起了眉头。
    但是到底自己千头万绪,没有主意,于是对沈书云低声下气道:“大姐儿,怎么这般与为父说话的?你祖父生前那般器重你、教养你,就是让你这样做嫡长女的么?”
    沈书云听出了沈崇的抱怨,于是冷冷一笑:“祖父教养我、器重我,让我恪守世家嫡女的尊重,作出这等暗度陈仓、私相授受的事情,父亲难道不该第一埋怨二妹妹逾矩,倒是指摘我的不是么?”
    沈书云从前被荣恩公宠着,很少这样冷漠地说话,大抵也是那时候,沈崇和何氏看在老公爷的威严上,不曾对沈书云这样苛刻对待罢了。
    这几句话说的何氏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毕竟闹到了肚子大起来的地步,就算是寻常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也鲜有作出此等丑事的,何况是官宦人家的嫡女。
    “好了好了,你妹妹正是畏罪,才会自裁。现在人虽然救下了,也是丢了半个魂儿,你就不能看在姐妹的份上,帮帮为父吗?”
    沈书云看着这一屋子的三个人,又生气又惭愧,不明白祖父一世英名,怎么会教养出这么不肖的儿子儿媳。
    难道真的是花费了太多的心思在养育自己这里,于是其他的人都顾不上了吗?
    可是,分明庶出的东院叔父沈嵩一家,都堂堂正正,没有一个如此寡廉鲜耻又自以为是的人。
    她实在是不想管,甚至当沈崇对她有所埋怨的时候,她都想站起身来,径直回去,恨不得现在门口把守着让她禁足的家丁,能把父亲也拦在外头,不给她见面才好。
    但此时,荣恩公临走前拖着她的手,希望她能守好这个家的遗言又在耳边,沈书云的愤怒和不平一下子就冲淡了许多。
    祖父深爱她,本不应要求她一个女孩子守住这个日渐衰微风雨飘摇的家。
    大抵,料事如神的祖父早就猜到自己死后不久,这荒唐的父母就会作出许多大跌眼镜的事情。所谓保全家业,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想到此处,她叹一口气,耐下心来,对父亲说:
    “我既不是说媒拉纤的牙婆,也不是能偷天换日的神明,父亲让我怎么帮你?我与萧家表哥也只是匆匆见了几面,本就没有什么情分,不知道父亲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罢了。”
    听到她说自己与萧唯仁没有什么情分这几个字,沈崇和何氏心里都是一块大石头落地。
    沈书云看到了两人放松的神情,突然想通了,原来父母头一件担心的事,是防备自己想嫁萧唯仁,会成为沈书露与萧家议亲的障碍。
    沈书云想明白这一点,简直想笑。
    原来,父母究竟是这样扭曲而顽固地看高自己这个嫡长女的。在他们的认知中,萧唯仁的首选一定是自己,而不是沈书露。只有自己不会从中作梗,沈书露才有胜出的可能。
    沈书云忽然觉得父亲很可怜,这诚然是一桩棘手的事,但是父母却根本看不到这件事的纲领和要害在哪里,只把她这个自己人当成了需要防备的对象。
    “那,为父便直说了。你妹妹固然是做错了事,但现在最好的弥补方式,自然是萧家能够递来拜帖,哪怕是匆匆把婚事暗中办了,也算是有了一个很好的结果。”
    “父亲既然有了主意,何必叫女儿过来商议什么?”
    沈崇有点难以启齿,何氏赶忙给他递过一个催促的眼神,沈崇这才咽了一口唾沫,缓缓地说:
    “本来,除了这等事,我作为萧唯仁的长辈应当修书一封把他骂一顿,然后让他赶紧把喜事办了,可是如今有两个难处,一来还在你祖父孝期里,二来,咱们家在你祖父死后第二天就被摘了国公府牌匾,为父也只是个小官罢了。十分担心这时候萧家仗势欺人。”
    “若是萧唯仁不肯认账,父亲打算怎么办?是请医师给二妹妹落胎,还是上诉衙门,萧唯仁呆里撒奸,对闺中女子不轨?”
    沈书云故意说得有些不堪,想看看这一对无知而愚蠢的父母怎么应对。
    沈崇被说的脸上一块白一块红的,何氏显然比他厚颜无耻,对沈书云说:
    “露娘何必说得这么直白?一个是你亲妹妹,一个是你亲表哥,到底是亲上加亲的事情,不过是两个人年轻,做得不光彩罢了。你父亲之所以叫你来,是因为萧家毕竟是你的外祖家,你们又是平辈,很多长辈不方便说得话,你写封信,对萧公子说说你妹妹已经有了身子的事情。毕竟是你外祖家的骨肉,萧公子如何能不要的?”
    沈书云看着何氏,真是哭笑不得,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蠢不可及、异想天开的人,居然做了自己名义上的母亲这么多年。
    见沈书云没有回应何氏,甚至面容上露出了鄙夷的嘲讽,沈崇沉不住气追问她:“云娘子,你觉得这么做不妥当?还是你自己并不愿意出手帮这个忙呢?”
    沈书云摇摇头:“父亲难道也把此事想的这么简单么?”
    沈崇低头犹疑了一下,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萧唯仁归去以后音讯了无,无论是求娶哪一个女儿,他都没有递过拜帖。其中必有萧家的考量,单纯告知萧家沈书露怀了他的骨血,若是萧唯仁是个冷心无情的人,沈家未必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毕竟孩子怀在自己女儿身上,被动的一方是沈家。
    沈书云看到父亲的犹豫和迟疑,深感无奈,继续解释说:“萧表哥已经年届弱冠,难道屋里没有通房?男女之事会有什么结果,他怎么会不知情。依我看,一个堂堂公子,会哄骗闺中少女私相授受,未必是一时忍不住,恐怕开头就有不轨之心。并不因为萧家是我的外祖家,我就为他避讳。”
    何氏和沈崇这才有了一丝醒悟的意思,也是,萧唯仁难道不知道两个人苟且之后,沈书露可能会怀上他的孩子?若是计划好了的呢?
    “这……为父真的没想到?咱们家已经不是公候贵胄,这竖子图的是什么?”
    沈书云看着两个人如梦初醒,有几分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最后下了决定,还是讲出了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
    第五十一章
    “我与表哥见面不多, 但可以知道他是个寄情商海之人。自古商人重利轻离别,曾经对露娘的许诺,正如当初修书给祖父有求娶我的意思一样, 或许在他眼里都是一桩生意。”
    沈书云说完, 看向沈崇和何氏, 这两个人都面色白了下去, 特别是沈崇,觉得沈书云说得十分有道理,同时也惊讶于沈书云不声不响看人之准。
    “一桩生意?这如何说起?咱们家也不是商贾之家,如何和他做生意?”何氏的声音颤抖着, 不愿意去相信萧唯仁是这般肮脏龌龊之人。
    但是她又不得不接受沈书云的判断,毕竟能够做出瓜田李下, 私相授受的公子哥绝非什么良善之辈。
    “云娘子, 你不妨再多说说。为父老了, 看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萧家那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沈书云面色平静, 看着何氏, 问:“当初我执掌家权,向母亲讨要我生母留给我的三只楠木箱子。母亲只说没有,我也无可奈何。但是据我所知,那些箱子是我生母留给我的陪嫁, 其中除了一些寻常的金银珠宝,还有十万盐引。”
    “盐引?”沈崇听到这两个字, 露出了十足的惊讶之情, 询问何氏:“真的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何氏支支吾吾不肯承认:“什么盐引……我不知情。”
    沈崇之所以惊讶, 是因为盐引如今已经全部收归盐铁司官营, 但是在开国之初, 先帝还未夺取江山的时候,为了感召民间财阀支持自己的宏图大业,曾经对从龙有功的商贾发放盐引,萧家在当时,就在其中。
    如今,盐铁司被纳入司礼监麾下,一帮阉宦控制了国家的盐路,品质优良的官盐不断溢价,特别是在南方不产盐的地方,一抔白盐已经堪比一两白银的价格,昔日发放给民间的盐引,自然也洛阳纸贵,十万盐引可以称得上价值连城。
    何氏不知道外面盐引是何等价格,但是沈崇可是一清二楚。
    若是有这等陪嫁,萧唯仁会舔着脸上门求亲就绝对说得过去了。
    沈书云冷冷一笑,再懒得和何氏这个愚蠢又贪财的女人多说一句话,只是对沈崇说:“我外祖家应当是知道这些陪嫁里有这些盐引。在表哥为祖父贺寿进京之前,他求娶我的心情十分急切,真的见了面反而没见他有多少真心。因此我也并没有太过强求,总归婚嫁之事,需要两情相悦。”
    沈书云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其实她并不对萧唯仁的求亲太当回事,自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和朱霁有过约定,不能答应萧唯仁的提亲。
    因此萧唯仁这边冷淡了她,她到觉得省去了拒绝这门亲事的麻烦。
    当然,这里面的关节,还涉及着沈霄杀了洪渊的秘密,是沈书云绝对不能提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萧唯仁与你妹妹私相授受,根本也是为了图财?”
    沈崇已经想明白为何萧唯仁会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拿下沈书露。或许现在沈书露怀了孩子,反而正中萧唯仁的下怀。
    只有何氏仍在狡辩:“什么盐引不盐引,箱子不箱子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家权交给了你,所有账目都是清楚的,我可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时候,昏睡的沈书露微微睁开了眼睛,哼哼了几声。
    何氏赶忙楼主沈书露,查看她的眉眼,已经微微张开,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露娘,你醒了??你想要什么?”何氏急切地低头询问沈书露。
    然而沈书露微微眯着眼睛,看向的方向,正好是沈书云的位置。
    也许刚才她已经醒了过来,沈书云的话,她也听了一耳朵。
    沈崇也走过去,关切沈书露,随后喊外头的侍女:“快,给二姑娘拿点温水来喝!”
    满枝红的寝室并没有蓬蓬远春的大,不一会儿侍女和小丫头们都进来,递水的,递棉巾擦拭的,还有去喊郎中来问诊的,一时间就手忙脚乱起来。
    沈书云静默地看着一屋子的人,还有父亲和母亲都这样七手八脚、神色惊惶地忙着,心里生出了无尽的悲凉之感。
    似乎只有在需要自己拿主意、出对策的时候,才会被这些所谓的家人想起,然而沈书露和沈霄,无论作出多么出格的事情,父母都会无限包容和宠溺。
    也许这种感情,才是父母对儿女应该有的一种大爱。
    沈书云明白,这种感情,自己其实从来没有从沈崇与何氏这里得到过。
    甚至可能都不曾在荣恩公那里得到过。
    很小的时候,她已经处事有礼有节,不会有半分不符合嫡长女的规范和仪容,因此她从来也不知道任性、娇蛮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只是一次次用自己的长进和优秀,在荣恩公那里得到夸赞和自豪。
    那种祖孙之情,自然也是人间最至真至性的一种感情,甚至是很多人都不曾得到的荣耀与骄傲,可是到底与父母对儿女的这种包容和宠溺并不相同。
    得不到的,此生也不会有一个人无限纵容和忍让自己,不是出于她是什么人,而是仅仅出于对她的珍爱。
    总之,对于萧唯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沈书云对沈崇已经点到为止,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做,沈书云并不想过多参与其中,她已经有些厌倦了无能的父母和总是闯祸的弟妹。
    沈书云叹一口气,打算离开满枝红。沈崇见她走了,追了出来。
    到了院子当中,四下无人的地方,沈崇喊住她:“云娘子,且慢。”
    沈书云无奈回头,沈崇走过去,有几分惭愧,对她说:“昨日没有让你去参加祖父的丧仪,是我轻信谗言,没有考虑太多,在此对你致歉。”
    一提起祖父,沈书云的眼泪又要止不住,沈崇忙说:“不提不提了。”
    沈书云强忍住心里涌动的悲伤,低头不语。
    沈崇见状,讨好她道:“云娘子真不愧是跟着你祖父长大的,若说是识人断事,为父真的是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