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谢晏只是几天没洗澡,就是以后一辈子都不洗澡,身上能搓出泥球儿来,裴钧也不嫌弃,照样下得了嘴。
谢晏捏住他胡说八道的嘴:“你才是泥球儿!”
裴钧看着他了露出的一小截锁骨,很白,一整个夏天竟都没有晒黑:“嗯,你不是泥球儿,是雪球儿……”他低头,手上了药不能动了,嘴就为非作歹。
谢晏担心他伤势,想让他老实一点。
但裴钧低生求道:“哪里都别去,今晚就在孤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让孤一醒来就看到你,好吗?”
谢晏眉心一颤,慢慢将手放下了,落在他的颈后,顺着后脑的发丝一下下地安抚:“不走,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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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谢晏的陪伴,裴钧一-夜安宁,早上醒来时神清气爽。
晌午时分,用过午饭,纪疏闲听说他能起身了,便整理了一些紧急的军报与他商讨。毕竟余战未平,主将别说只是被山石砸伤了,便是还剩最后一口气,就得起来干活。
他急吼吼地走到大帐门口,突然停住脚,小心翼翼地左右观察了一下,又从毡帘的缝隙里向内窥视。
里面人突然道:“要进就进来,老鼠似的看什么呢?”
纪疏闲讪讪地掀开毡帘钻了进来,环视一圈,试探地问:“平安侯不在吧?”
“他煎药去了。”裴钧奇怪,“你怕他做什么?”
纪疏闲啧了一声,将手拢在嘴边,低声说:“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知道啊!您问问现在大营里,哪个不怕他,从早上开始就吃了呛药似的,把一群将领说得还不上嘴,就差指着属下鼻子骂废物了。”
裴钧拨了拨肩上的乌发,语气淡淡:“那是怪废物的,你们百十人找了三天没找到人,他一来就找到了,可不是废物吗。”
纪疏闲:“……”
得,这俩人分明是沆瀣一气,狼狈成奸。招了这个,就等于是惹了那个。
纪疏闲抿了抿嘴,看摄政王用唯剩的几根完好的没有被包扎的手指头,拿着把战利品牛角梳,把头发从上梳到下,从左梳到右,梳掉了一两根还会捡起来痛惜一会,怪里怪气的,他犹豫了一会,问道:“殿下,您可是有……脱发的烦恼?”
“……”裴钧看了他一眼,微微侧过身,状若不经意间提起,“孤觉得,你头发忒毛躁了,不够顺滑柔亮,孤瞧着那底下都分叉了。你是不是从不好好洗头发?”
头发分叉的纪疏闲:“……”
头发分叉这个理由,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过。
裴钧继续又道:“这不行,头发就是男人的第二张脸,马虎不得。成大事者,头发分叉是大忌……”
纪疏闲怀疑他脑子真的烧坏掉了……不是,怎么就第二张脸了,怎么就大忌了。
裴钧清咳两声:“要不要孤简单教你几招洗头之法?”
纪疏闲赶紧俯首:“请殿下示下。”
接下来的一刻钟,裴钧从如何打水、如何浸发,如何用皂角揉出泡,等等,进行了详细的解释。纪疏闲听完,愈是云里雾里,他不是没听懂,可就是……这步骤和平常洗头没什么区别啊。
裴钧见他一副彷徨表情,叹息摇头:“回去好好悟一悟,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像孤一样,能用这个办法洗头。你没人疼,是还不知道这个办法有多好……”
纪疏闲还没蠢笨到极点,终于听出他话里话外的得意。
这哪是要教人洗头妙招,这就是在炫耀!
他两只手包得粽子似的,总不能是自己洗的头,肯定是谢晏给他洗的——这就破案了。
纪疏闲十分上道地说:“是,我们这种粗人,哪有殿下有福气。平安侯洗的这头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乌黑油亮的,特别衬殿下的肤色!”
裴钧暗暗压了下唇角,状若几分埋怨地道:“孤都说了可以自己来,他非要亲自为孤洗,他一片好意,孤也没法拒绝……”
纪疏闲连声称是,一番阿谀,裴钧终于舒坦了,梳着长发问:“你有什么事?”
终于切入正题,纪疏闲忙将军报奉上,将西狄的动向跟他说了。
那吐伏卢冲命大,竟也没在地动里丧命,而是砸烂了一条胳膊,被部下给救出去了,如今退至皇庭内养伤,有传言他伤重,活不久了,皇庭御军士气低迷。
叛王那边,吐伏卢敏已死,大营又被虞军给占了。余下几万人见势不妙,带着那个太子遗孤张慌南下,逃到了伏西江南边,看样子是想借天堑自成南狄,与吐伏卢冲划江而治,偏安一隅。
那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派人来与大虞接触,或许到时候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让这个“南狄”小皇庭俯首称臣。
裴钧听完点点头,这个攻入西狄皇庭的好机会他自然不想放过,只是眼下虞军也遭受了地动天灾,不少人都受了伤,需要休整几日。
更重要的是……谢晏好容易来一趟,他都几个月没见到谢晏了,实在是想得很,不舍得与他有片刻分离。
那就再让吐伏卢冲多苟延残喘一阵好了,总之是逃不过他的掌心。
这么想着,他稍加安排了一下,叫纪疏闲派人盯好皇庭和小皇庭,一有动静就来向他禀报。
纪疏闲一一记下。
裴钧把事情都吩咐好,又捏起梳子,非要再提一提头发的事儿:“你头发都打绺了,真的该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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