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看到新加入的人是摄政王,有点不太敢吱声了,只小声喃喃:“原来是殿下的角黍……好巧。”
谢晏噗嗤一声:“可不是巧吗,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十几只角黍,他谁的都没挑中,偏偏挑中了裴钧的。
裴钧也摇了摇头,叹气道:“命中注定,孤迟早要遭你这一劫。”
谢晏笑得温和,用红丝线将角黍捆住,系成一串。裴钧似乎很默契,也特意选了黑丝线来捆他自己包的角黍。两串角黍靠在一起,一如当年那般,好似时光从未走动。
谢晏想,也许,缘分真是早有命定。
两人包了会角黍凑了热闹,因一伙人在客栈前厅有说有笑的,后来裴钧还叫未在值守的雁翎卫也都过来包上一个沾沾吉利,时间就不知不觉拉长,等真的吃上煮好的角黍,都是下午了。
其间纪疏闲一直想说什么,但碍于殿下心情颇好,便没有张口。
谢晏脾胃差些,吃了两只三鲜角黍就作罢,拉上裴钧上街游玩去了。
一来是他眼馋街上的热闹,二来,他俩在客栈里呆着,那群人也放不开,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裴钧哪里不能体会到他的想法,也没说什么,默默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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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了街,喧闹扑面而来,人群熙熙攘攘,孩子更多,吵吵闹闹地在街上奔跑。摊贩们就扎堆在孩子们爱去的巷子口和路边,大声地吆喝着。
因为人太多了,裴钧下意识将他拢在身边,怕他走丢。
但谢晏已不是那个害怕人潮、被人流一冲散连家门都找不到的傻燕燕了,但他没有出声,眼睛微微一弯,顺从地往他怀里靠了靠。
两人走了一段,前面忽然格外热闹。
谢晏抬头看了看,发现是个糖人摊子,老师傅身边已经围了一堆孩子,手法灵活,一个个灵动鲜活的糖人就从他手中诞生,有活灵活现的牛马兔子,也有耀武扬威的持枪将军。
他其实没吃过糖人,在南邺时母妃不给买,来了大虞,怕自己吃这种东西惹人嘲笑,等长大了就更不会刻意来吃。那糖味芬芳,他不禁多看了两眼,一把拽住了裴钧。
裴钧看过去,犹豫了一下:“他拿手碰了,也不知道洁不洁净……”
没说完,谢晏已经拉着他走到糖人师傅面前了,熟门熟路地从裴钧袖里掏出银子:“劳烦,给做一支比翼鸟的。”
裴钧还想说什么,谢晏脑筋一转,忙将他手臂挽住,小声央求道:“好嘛……燕燕想要嘛……”
一盏茶后。
谢晏手里握着一支糖人,美滋滋的。
裴钧黑着脸穿过一群眼巴巴望着他的孩童。
谢晏看他模样就忍笑,心里更是早已如手上糖人一样甜了,他眯着眼睛舔了一口,点点头:“好甜,燕燕喜欢!五郎要尝尝吗?”
裴钧自持了一下,刚要勉为其难朝他手上张口,谢晏突然一个转身,指着另一边喜道:“五郎!冰酪酸梅饮子!”
“……”裴钧吃了个空,被迫看去,顿时蹙眉,“这个绝对不行,对你身体不好。”
谢晏瞬间表情一蔫,霜打了似的,失望地踱了两步,忽然回头拽住裴钧的袖角,拉拉扯扯:“五郎,五郎……燕燕就是想要嘛……就尝两口,一口行不行?呜,燕燕要……”
裴钧:“……”
一刻钟后,谢晏如愿喝上了冰酪酸梅饮子,虽然冰都被裴钧挑走了。
谢晏如法炮制,先后吃到了米花糖、艾香饼,醍醐糕……还买了艾角驱蚊包,香扇,一小壶雄黄酒。索性放纵到底,完全将自己当一回任性招人疼的燕燕。
一招鲜吃遍天,裴钧明知这样不对,却拿他没有办法。
直到一条街快走到尽头。
谢晏最后买了两只香囊,还有一对五色丝线彩绳,彩绳上串了一片刻有字的辟邪骨片。
骨片上的字是谢晏自己刻的,刻时还不许裴钧多看。
谢晏将香囊挂在他腰间,又握起他手腕来,将其中一条五色丝线系在他手腕上,另一条则自己戴上。两人手腕并在一起,彩丝炫目。
裴钧仔细看了,才发现谢晏手上的骨片刻的是“钧”字,而自己手上的则是“晏”字。
裴钧摇了摇手腕,故意道:“这也是燕燕想要的?”
谢晏抿唇笑,竟不与他嬉闹了,而是静静地看着两条手绳,道:“这是谢晏给你的。谢晏想与裴钧一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也希望摄政王早日创造出舜日尧年。”
裴钧愣了一愣。
谢晏一袭白衣,立在徐徐的风中,低声道:“我知你这段日子一直照顾我,想我多在外面放松一段时日,所以刻意放缓了车队行进的速度。也知你近日公文上的事务越来越紧急,你却一直压下不复……你心中是否在动摇,在害怕,不想回京了?”
裴钧沉默了。
“五郎,你知道父亲为什么给我取名叫晏吗?”
“……天清日安,宇内升平,是为晏。”他五指钻入与裴钧的手交错相握,那一枚刻着字的骨片反着淡淡的光华,“燕燕可以做你心里甜甜的小蜜饯,谢晏也可以与你并肩而行……助你,海清河晏。”
裴钧眼底闪烁了一下,他顾不得附近还有行人,也管不上旁人的眼光了。
此刻他只想吻住谢晏。
用尽一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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