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西狄九皇子据说生母只是宫女,极不受宠,这桩出使的差事吃力不讨好,旁人都不愿来,才落给这个九皇子。
裴钧刚要张口,又是蹬蹬蹬一串匆忙的脚步声,从他们门前跑过。这回他忍无可忍,直接站起阔步走过去,在脚步又一次要经过门前时,砰一声拉开了门。
“呀!”谢晏被吓了一跳,咔一声站住脚,眨着眼盯着裴钧看,手里端着的盆子大幅地晃了晃,里头的水溅了自己一身。他一直在外面跑动,脸颊都是红扑扑的,袖子也都挽到了很高,有水珠顺着他雪白的肘尖往下流。
他站住了,倒是他身后还有“吧嗒吧嗒”的小脚步,伴着“啁啁”的叫唤。
裴钧一低头,看见甜甜扑腾着小小的翅尖,摇摇晃晃地往这跑,它身上也都是水,脚底下一踩一个小枫叶印。小鸭已经长出了一身黄绒羽,日日吃着精挑细选的黄粉虫和小麦粒,整个胖了一圈,像个球。
谢晏看到裴钧眉心拧成个麻花,压低声音叫道:“裴甜甜!你爹生气啦!……可他为什么生气?是不是你太吵了?”
甜甜一歪头:“啁?”
裴钧:“……”
他上下将谢晏打量了一番,看他胸口和鞋尖都湿了:“你们在做什么?”
谢晏大半身子站在太阳下,跑得鬓边出了汗,捧起铜盆给他看:“甜甜脏了,我给甜甜洗澡。”
他伸手把谢晏往廊下阴凉处捉,想给谢晏擦擦水,但越擦水渍洇得越开,反而连自己也弄湿了。裴钧只好放弃,但仍不叫他走:“太阳这么毒,你不嫌晒了?过会让宁喜给甜甜洗,你去换身衣裳鞋子。”
“可是……”
没等他说完可是,裴钧就抓起他的手腕。谢晏不急着跟他走,先把地上的甜甜捧在了手心里,这才慢吞吞跟上他:“甜甜也要换衣服。”
裴钧一惊:“它换什么衣服?!”
等进了内室,裴钧才知道甜甜换的什么衣服。
裴钧这几日忙于朝政,未曾注意过,何时内室衣橱里有一层抽屉,竟全放了鸭鸭的东西。有给小鸭铺窝的软绵罗和小褥子,小枕头,小银杯,喝水用的玉碗,布条缝制的流苏小玩具,小鱼形状的布玩-偶……还有一匣子不知道做什么用的碎布烂头。
“那是甜甜的衣服,不是碎步烂头!”谢晏气得将他纠正。
他让裴钧摊开手,把鸭鸭放在他掌心,从匣子里取出一件红色的,像是之前做猎装剩下的一块布料。他展开布头,不知怎么就在鸭鸭身上裹了一圈。
“这是甜甜的裙子,”谢晏美滋滋地说,“宁喜给的布,宝瓶缝的……五郎你看,上面还绣了甜甜的名字。”
很棒,裴琼华。
自己取的名做的孽,无论如何自己也得受,裴钧学着心平气和,他盯着这层抽屉,忽的想起什么来:“……你们把抽屉清了放碎布……放甜甜的裙子,那孤的衣裳呢?”
谢晏往后一指:“在那儿。”
裴钧扭头一看,床尾不知他们哪里找来一张瘸腿桌,歪七扭八地摞着自己的织金衣、宝花裳、九蟒大袍……他眼前发晕,只觉得这世道黑白颠倒。
裴琼华,你很好。
等谢晏对你失去了兴致,孤就抓你炖汤。
他一口血憋得心口疼,扭头看见谢晏,立刻道:“鸭不能上-床!”
谢晏困惑:“为什么?可它是甜甜,是五郎的小闺女儿。五郎难道不疼爱自己的小闺女儿,不许最疼爱的小闺女儿睡在爹爹的床上吗?”
“……”裴钧被他天真无邪的眼神绕到坑里,喃喃道,“孤的甜甜,孤自然是疼爱的……”
谢晏点头:“那甜甜可以上床了吗?”
裴钧咬牙道:“……可以。”
甜甜登堂入室,一脚蹬在了裴钧最喜欢的雪锦枕上。
裴钧心如枯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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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甜甜只是一只小鸭,很快就玩累了,早早回到了它的小篮子里睡觉。
也不知怎么,裴钧这几日一到入夜,就心燥难安,身如热涌。尤其是天气入夏,渐渐热了,人本就穿得单薄,谢晏却仍不改爱往他怀里钻的习惯,没几下就会把衣襟蹭得大开。
谢晏不觉得自己中门大敞有什么不对,偏生还趴在他胸口,每日一问:“五郎,你今天病好些了吗?”
裴钧都快忘了自己有病,静了静心:“没有。”
后来一日,两人吃过晚膳写了会字,睡下时,谢晏又趴在他胸口问:“五郎今天好了吗?”
“……”裴钧略一低头,就能见他红萸一双绽雪中,本就浮躁的脸色就更似上了蒸笼,心跳咚咚加速。他一揽谢晏的腰,揽实了谢晏也会感到热,会小幅度地躲一下,衣物的摩-擦更是加重裴钧的不适。
裴钧咬咬牙:“没有。”
一连数日都是这般,甚至这火越烧越旺,烧得裴钧半宿难眠……裴钧以为是自己年纪到了,每日又有美人在怀,难免有些欲动。并不知是宁喜一片好心,偷偷在汤里加了补阳药。
他吃了好几天这壮阳的滋补药汤,每天早晚都“精神”得要命,关键是谢晏还总三天两头缠着他要孩子。
但是谢晏又不懂这些。
谢晏以为的“要孩子”,就是他说想要,自己说可以给。
两厢一拍即合,抱着闭上眼睛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这孩子自然就会出现在谢晏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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