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脚步匆匆,同雨一样冰冷的手接住了他,没让他跌在地上。
“暨悯?”声音清冷,像是大海里航行渡轮的港口,旅人找到了归处。
*
暨悯再醒来时已经换了个房间,虽然灯光仍然昏暗,但好歹有床了。他尝试动了下身体,幻想里的疼痛没有传来,左手腕被一根银色的金属链条紧锁,限制住他的人身自由,右手手臂扎着一根细细的留置针,另一头空空如也。
“你醒了。”有人推开门,手里捏着一管试剂,脸色阴沉。
“陶源?”暨悯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记忆还停留在他自己注射药物向朝音证明清白,他在药物的作用下彻底失去了意识,再然后,他做了一个冗长的,许久没有再做过的梦。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接住他的手应该是来自朝音,因为实际上,那天没有人接住他,他摔倒的时候还磕到了额角。
“是啊暨悯殿下。”陶源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冷言冷语地走过来。
“我在哪?”暨悯也懒得理他。
“殿下的御用飞船。”陶源放下手里的药剂,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暨悯。
朝音在的时候,两人尚能维持表面功夫,谁都不想因为自己惹到朝音不开心。如今朝音不在,两个人的语气都忍不住夹枪带棒。
“朝音人呢?”暨悯又问。
“你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
“因为你嫌疑还没洗脱,”陶源似是怜悯似是讥讽地指着银色长链,“殿下不信任你。”
他没能如愿从暨悯脸上看出任何伤心或是难受的表情,一颗石头砸进了水坑,水坑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陶源非常不爽。
“我嫌疑没有洗脱,”暨悯看着陶源将绿色的药剂注射进吊瓶里,粗暴地塞进他的输液管里,发泄不满,“那他为什么不继续审我。”
陶源动作一滞。
朝音没明说,但他作为朝音身边久待的人十分清楚,朝音已经放过暨悯了。只是暨悯迟迟未醒,他们不能这样把暨悯还给伽州,不好解释。
所以朝音找了借口在伽州多逗留了几天,为的是等暨悯醒来。
如果不出陶源所料,朝音会将想好的口供和暨悯一对,再离开伽州。想到这,陶源心情更差了。
“隐瞒情况不报不是一个忠心下属该做的。”暨悯看着绿色液体流进体内。
“用不着你教我。”陶源不痛快地说道。
暨悯长长地叹了口气,吐出这一段时间以来的郁结:“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你们殿下。”
他语气是难得地惆怅,陶源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着吧,”陶源软硬不吃,“殿下最近很忙,没空理你。”
“忙什么?”说到朝音的事,暨悯就来精神了。
“无可……”
“忙着想怎么把你送到你母后手里。”朝音推开房间门,嗓音冷淡,全然看不出前两日严肃地审讯暨悯的模样。
陶源让开身方便朝音走进来。
“感觉如何?”朝音神色恹恹地问道。他刚从国王开的宴会上下来,一路虚与委蛇,像个傀儡。他累得想把暨悯直接扔在某个地方自己一走了之。
“还可以,”暨悯直起身,想下床,却被链条锁住了手臂,“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朝音斜睨他一眼,在光脑面板上轻点一下,手铐锁自动解开,掉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声。营养液也在此时全部滴完,暨悯手腕自由了,便自己拔了。
“走吧,”朝音正要转身,“送你回去。”
暨悯下床的动作一缓,随即停下行动,坐回床上,捂着心口,皱起眉。
朝音:“?”
暨悯:“我觉得我心脏有点疼。”
朝音:“你刚刚不疼?”
暨悯理直气壮:“可能是见到你太激动了。”
朝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要看看暨悯还能做出什么举动来。
“我现在不能回去,”暨悯故作思考,“我要是回去,他们会说我身体不好是你的问题。”
“你说得对,”朝音赞同点头,话锋一转,“所以你能不能隐瞒你身体不适呢?仪器检查不出来你身体上的问题,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
朝音在伽州逗留得足够久了,久到再不回去他觉得朝柠都要把他忘记了。
暨悯仍然不愿下床。
朝音揉了揉眉心,他总觉得暨悯哪里不太对,仿佛睡了个觉,性格年轻好几岁。以前不要脸时起码还沉稳不少,但今日……
暨悯不知他在想什么,他从地上捡起镣铐,扣在自己手上:“我被锁住了,走不了。”
朝音嗤笑一声:“你再不回去,伽州就要找个新太子了。”
暨悯躺在床上,闻言眼皮都没撩起来,困倦地说:“找吧,能找到新的是最好的。”
“通知伽州,”朝音没再接话,命令陶源,“就说我们的人在银海边境线附近捕获了疑似暨悯的救生舱。”
陶源弯下腰,毕恭毕敬:“是的殿下。”
他退出房间时,瞪了一眼暨悯,暨悯对上他的视线,眉毛微抬,略显挑衅。
“银海过来最快也要两天,”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暨悯心情颇好,“你还想留我两日?”
朝音靠在门上,肩膀骤然放松,显出点疲态:“银海飞船入境的时候肯定会检查,你要提前过去,我给你准备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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