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栖谢了姜霄的好意,往大衣里钻了钻,将自己缩成轮椅中暖和的一团,被慢慢地推着,欣赏窗外的花。入神时,他朝窗户上伸出了一只手,他的可动距离还不足以够到最近的花儿,于是窗外的风景仅仅在他的指尖残留了一丝清凉。
这时候,身后的人替他伸手,捉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朵梅花,仅仅摘下来一片带雪的花瓣,双指轻轻捏着,递到淮栖的唇前。
淮栖看清了这只手,手腕上戴着一只漂亮的腕表,藏在浅棕色大衣的衣袖之下。淮栖又闻道了那股青柠味,这次的味道浓了一些。原来这只手递来的不止花瓣,他的手心里还攥着几颗糖。
“尝尝?”身后的人说。
淮栖的心脏陡然加快,他努力地仰起头来,向后看,见到了简朔倒着的笑容。
淮栖很轻地咬住那片指肚大小的花瓣,嚼了一会儿,没味。
他用鼻尖一点简朔的手背,说道:“想吃这个。”
头顶传来窸窣的剥糖纸的声音,而后他的嘴里被塞了一颗青柠味的糖果。
淮栖很开心,他刚才的心跳并没有缓下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思路都融化在舌头的甜味上了。
淮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简朔推着他走。
“姜霄看到你了。”淮栖这才意识到方才姜霄和他说“稍微等会”的时候,语气里明显有一点微妙的慌张。
“嗯哼。”
糖在淮栖的齿间打了个转,最后被他清脆地咬碎。淮栖说:“能停下来吗。”
于是简朔停下:“怎么,还想去什么地方吗。”
淮栖说:“这样我看不到你,一苏。”
简一苏绕到他的旁边,单膝蹲下,三秒钟后,温声道:“看到了吗。”
淮栖惊喜地发现他并没有反驳自己的称呼,他道:““你想起来了吗。”
简一苏道:“想起什么。”
“就是三十年前的事情。”
简一苏故意道:“哦,你是指简一苏吗。”
““嗯。”
“说实话,并没有。”简一苏装作发愁,叹气道,“原来比起我来,你更想见到他啊。”
简一苏已经站起来了,淮栖看不到他的神色,听到这话时慌了一下。他以为简一苏的情况并没有按照闻道长预测的走,或许他的分裂症状并没有改善,这两个人格之间仍旧有一条分界线。于是改口道:“不是的,学长,我还以为……”他小声地说道,“你稍微想起一些来了呢。”
但他并没有任何失望的情绪,或许在知道简朔就是简一苏的那一刻起,在他心里“二人”的分界线就已经消失了。想得有趣一点,他现在可以引导并陪着简一苏慢慢地回想过往的事情,就像简一苏的魂魄曾经陪他那样。
简一苏没有听清他的碎碎念,道:“嗯?”
“没事,如果学长你不抗拒的话,我可以和你讲一讲你记忆中的矛盾,我试着给你捋顺一下,又或者“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好吗?”遵循着不能急于求成的原则,淮栖希望让现在的简一苏不要太过抵触去接受过去,于是放柔了语气。以至于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
简一苏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但语气上却把笑意全部隐去,十分认真道:“我想听,你从前有多喜欢简一苏?”
“……”淮栖噎了一下,哑了半天。
这个问题太抽象,他没法去条分缕析地陈述。
他觉得很奇怪,在一个人的面前毫不掩饰地去讲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他,这是幼稚园小朋友或者坦诚直率到极点的人才会去干的事。淮栖觉得自己跟这两种人丝毫不搭边。
不过“如果简一苏现在并不知晓从前的事的话,自己勉强可以试试。
但勉强了半天的结果就只是一句:“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哦,三个非常。”简一苏蹭了蹭下巴,继续道,“能解释得更加具体一些吗。”
即使有冷风拂面,淮栖也一点也不觉得冷了。他说:“有家人的、偶像的,还有“爱人的那种喜欢。所以是“三个非常。”
淮栖这个“非常”有逻辑的理由让简一苏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有意用指弯去触碰了一下淮栖发烫的耳廓,他说:“原来如此。”
耳廓上的另一种温度惹得淮栖发痒,他伸手捏了捏被简一苏触碰的地方,唤了一声:“学长?”
简一苏道:“怎么了。”
“我可能说的不那么好。”淮栖超负荷运载半天的大脑终于措好了词,道,“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你曾经和我说过,喜欢一个人可以到刻进习惯、灵魂里的程度,即使经历了很多事,再次邂逅时仍然可以一见钟情。我从前并不懂这种感觉,但是……”
淮栖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他说:“但是我觉得你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人。”
简一苏试探道:“万一我永久性失忆了呢,也就是想不起任何事情来了。”
淮栖一咬牙道:“没关系的,我“可以重新追你。”
简一苏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你要怎么追。”
淮栖仍旧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身后的人挖的坑里越陷越深,十分认真地用自己贫瘠的恋爱知识储备打着直球:“给你送礼物、约会“之类的。”
“唔,”简一苏道,“也就是说,我只有什么都想不起来,才能有这种‘待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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