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筱直接回避了回答,自己说自己的,道:“我本来是想到遥城处理事情,顺道过来看你。可没想到你竟然跑去首城了,我等了好几天,才见到小简总的面。”
简一苏淡然道:“靳姨,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靳筱的语气像一盏在风里忽然点燃的灯,她说:“你去首城,是去见谁了吗?”
简一苏沉默。
“叶院士吧,她前些年刚从靳氏退休,”靳筱自问自答地说,“她教过很多学生,我也是之一。她给我们做出了不少贡献呢。”
简一苏说:“您不用绕弯子了,有什么事情直说。”
“是我辞退的她。”靳筱道,“你知道吗?费了很大的力气。因为研发部的老人不希望她走。”
她没有把话说完,就叫了那小男孩的乳名,将那孩童唤了过来,简一苏这才发现,那男孩走路是一瘸一拐的——他的腿似乎有伤。
靳筱让他乖乖坐好,此时,门外进来四个带着口罩的技术人员,在靳筱的授意下,他们开始围绕着这男孩并给他戴上外表奇怪的头盔和护腕。简一苏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欲起身上前,却被另外两位技术人员摁在了椅子上。他们说:“简先生,您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在给他治疗。”
简一苏看见他们为小男孩注射了什么东西,男孩并没有反抗,他嘴里的糖将腮硌得鼓鼓的。一管药剂推进到他的静脉之后,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近一分钟过去之后,简一苏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景象——男孩的上方逐渐地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身躯,他双目无神地垂着脑袋,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四肢的木偶娃娃。
他不该看见魂魄之类的东西的。即使他从前是通阴阳者,但他本身并看不见鬼,只有在灵魂出窍的时候才能看见超自然的东西——这是只属于“简一苏”魂魄的能力。
简一苏看向那几个技术人员,他们对待这个景象就像是对待千次万次的实验数据那般习以为常。这应该是那管药剂的作用,这个“魂魄”是对所有人可见的。
技术人员熟练地摆弄了几下那黑色的护腕,空中漂浮的魂魄就像是一个人体模型,快速地被摆成了“T”字状。他们互相讨论了一会儿,最后锁定了魂魄腿部一块发着红光的地方。在机器的协助之下,包裹着男孩腿部的机械外壳低沉地响了起来,技术人员在上方输入了一些参数。男孩腿部的突兀的红光就像是被打散的光谱,不断地变换、波动,最后竟然慢慢地缩小褪色,魂魄的腿部再次恢复成了半透明的质地。
技术人员检查了几番,最后将一切装备卸下,再次给男孩注射了一瓶药剂。他们向靳筱报告道:“靳总,好了。”
靳筱让他们离开,并笑着对简一苏说道:“很不可思议吧,它的表现形式有点像你所擅长的虚拟现实呢。”靳筱说,“这种技术最核心关键的药剂,就是叶院士研发的。”
小男孩渐渐转醒,他口中的糖果与牙齿碰撞,清脆响了几声。靳筱拍拍他的背,对他说:“出去玩吧。”
男孩一落地,感受到了腿上从未有过的轻盈,惊讶地在原地转了个圈,跳了几跳。磕巴地对靳筱说了声“谢谢”,便听她的话,开门跑出去玩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靳氏药业在做什么吗,这就是我们在做的东西。”靳筱笑得像是一枝无害的玫瑰,特地低下身子来,将身上的荆棘遮挡住。
“是吗,”简一苏望着男孩离去的方向,道,“您会把这项伟大的技术公之于众吗。”
靳筱摇了摇头,说道:“会的,我们需要找一个时机。”
“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害怕闻钱手里的记录档案以及陈盼安的调查结果泄露出去?闻钱得到的文件虽然机密,但只是几篇非技术性的记录和报告而已。就能让你们这么慌张。”简一苏淡然说道,“陈警官就更不用说了,他只是在重新调查从前的案件,这是他的职责。而你甚至不惜雇‘鬼’杀人也要阻止他。”
靳筱没有正面回他,她说:“那些所谓的成功学总说,‘所有光鲜亮丽的成就的背后都会有不为人知的丑陋’,不是吗。”
“哦,丑陋,”简一苏像是在品味一个笑话一样琢磨这个词,“你指的是资助拐卖团伙,拿无辜的孩子做实验吗。”
靳筱似乎有些吃惊,看向他,轻声说:“你是小朔吗。”
简一苏说:“我是。”
靳筱说:“你不该知道这么多。”
“但现在呢,我知道了,你也要灭我的口吗,靳姨。”简一苏冷道,“你用错误的手段去追求一个好的结果,必定也是遭人唾弃的。”
“你说的这些‘错事’,都是靳文博做的。”靳筱说出后面这个人名时没有一点敬畏,就仿佛这个人不是她的父亲,而是路边一只该被踩死的蚂蚁。“他是一个极端的鬼神论者,他想控制‘魂魄’想疯了。道士说小孩最容易生魂,于是他就不择手段地去搜罗孩子。道士说人的病变的器官容易滋生异常波,于是他就将实验体的内脏掏光。那些神神叨叨的骗子们只顾着传授自己荒唐的‘道学’,没有意识到靳文博是个疯子。”
“直到靳文博的疯狂欲望冷静下来,他才开始收拾起了自己露出的马脚。要挟叶郁冬用更‘科学’的方式去给他创造波异常现象,让他自己和经过实验的人皆可以‘通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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