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栖声如蚁蚋:“傻。”
“不傻,”简朔逗完他,才认真了起来。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道,“其实你处理得很好。如果不是先行离开的谷同学告诉了我你的去处,我还找不到你。”
“其实“也不用你担心的。靳先生总不会绑架我。”
“现在又变傻了。”简朔道,“你以为他们没干过吗?以后一定要警惕靳氏的所有人。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淮栖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乖乖挨完了“训”,淮栖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道:“学长,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小名。”
简朔终于笑了一声,道:“你猜一猜。”
他的笑让淮栖很困惑,那个猜想慢慢在他的脑海中放大,他觉得简一苏可能真的和简朔有什么联系,他说:“我……”
他正想着,只听简朔叹了一口气,他的一只手抚上了淮栖的脸颊,只是拇指轻轻摩挲着,就让淮栖的体温上升速度增加了许多倍。淮栖想到了刚在落地窗前表白,大脑空白了一瞬,两只手慌乱地抓住了简朔的手腕。
但简朔并没有靠上来的动作。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淮栖,目光就像是掉入了一方柔软的陷阱里,他说:“枝枝,其实我……”
“那个,学长。”淮栖强行将宕机的大脑重启,极其生硬地将话题拉扯开,道,“你“你和靳氏有什么矛盾吗,为什么要警惕他们。”
简朔看着无措的他,又叹了口气,说:“他们曾经……”
声音戛然而止。
“……”
淮栖发觉简朔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十分苍白。问道:“学长你“怎么了。”
简朔神色空白了好一会儿,他下车,声音沙哑道:“我先离开一会儿。”
淮栖下车,不解地望着他远去。
……
简朔一手捂着嘴巴,在二楼的洗浴间里,拧开了水龙头。猛然在洗手盆里咳了一滩血。
这并不是真的“血”,因为它们只是被水一冲,便消色了。他一手撑着台子边缘,一手握着缀着水珠的白皙脖子,颈部曲线起伏了好一会儿才轻缓了下去。他抬头看向镜子里,在一瞬间就被裂痕折腾得狼狈不堪的自己。
为什么还是说不出来。
他的嘴唇又慢慢翕动,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好像“失败了。”
他的语气又冷了一个度,说道:“闭嘴。”
在外人看来就像疯子在自言自语。
他伸出一只手来反复看了看,说:“简一苏,我不介意你在我的身体待着,但你至少要遵守一点规矩。你让深蓝介子和靳氏药业的合作岌岌可危了。”
“你的身体?你也只是拥有使用权的人之一而已。还有,靳氏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暂时没有你对他们的憎恨,但如果靳川会伤害到小淮,我也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他慢悠悠地又伸出刚刚被简一苏收回去的手,不可置信地道,“说实话,我本来可以反驳你的前一句。但现在这种情况,让我也有点动摇了。”
“……”
简朔云淡风轻地像是在和老友谈话:“还有一个问题,你既然四年前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在我的身“这具躯体里沉睡,那你明明很早就可以尝试着和我对话“可你都做什么去了,别告诉我,是一直没找到解决方法。”
沉默。
“不关你的事。”
“哦。”
……
其实答案很简单。
有一个躯体并像人一样的活着,对四年前苏醒的“鬼魂”简一苏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三十年世事变迁,属于他的生活、事业已经尽数消失,而寄托着他所有希望的爱人也已经不知投了哪道轮回的胎,世上早就没了他为之活着的念头。
他只是个趁简朔睡觉才能暂时使用意识的鬼魂而已。他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简朔平时的记忆可以和他共享——每次他苏醒的时候,都能清楚的知道简朔白天都做了些什么。可自己的记忆却没法同步给简朔,偶尔它们在简朔的脑海里出现也是以梦境的形式。
自己就好像是蒙尘的镜子里的一只浑浑噩噩的倒影。
但这些对简一苏来说无所谓,他没有任何想要窥看这个世界的欲望。他每天都在疑问,自己既然是鬼了,为什么这该死的老天不放他进入轮回,让他提早投个好胎。
直到从简朔的记忆里看到淮栖的脸,他才明白天上那老头的良苦用心。虽然只是一张简单的班级合照,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混在其中的那张清秀的脸庞。
——那种悸动是简朔通过身体强烈升温和无法制止的心跳传递给他的。他发现,自己可能不小心将喜欢变成了一种习惯,一直延续到自己的躯体里,以至于不论是何种意识在主宰着它,都会对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孩一见钟情。
但淮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又开始觉得老天很无情。
他作为一只没法给予他任何东西的魂魄,本应该不去打扰他的生活。但他既有人欲,偶尔也是会贪心的——这个偶尔作为频率词并不恰当——会经常忍不住地贪心。他主动性增强之后,简朔的昏睡开始变得频繁,渐渐的,他的活动时间不再限于简朔睡眠时。
直到努力地回想起许多事情的淮栖固执地喜欢上了他,他才察觉到自己的私欲放纵过了头。如果淮栖这样一直回忆下去,那相当于他将会再次经历一番死亡时的恐怖和痛苦。而淮栖固执的喜欢也会打乱他原本的正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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