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楚岫展开这两份喜帖,无清轻声念出上面的字:“诗咏关雎今夕祝,三生石上契情长。”
无清晓得三生石。先前尚在慧山寺之时,他曾听师父讲解过佛家的因果轮回,其中便有这三生石的故事。
三生,前世,今生与来世。知还此意便是想着要与自己情定三生,一股暖流霎时在心间涤荡开来。
他率先提起笔来,用娟秀的小楷在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唇角一直上扬。
云楚岫见他欢欣极了,心中也跟着愉悦,这心思总算没白费,他随即挥毫落上云知还。无清如同稚子般,将喜帖抱在胸前,嘟嘴道:“你我如今可是有喜帖为证,你断然不能抵赖。”
他可爱的神情落入云楚岫眸中,后者忍不住捏捏他的鼻梁,笑道:“我若抵赖,弃了你这妙人儿,那我简直就是大周最蠢最傻之人!”
无清眼里只有那张喜帖,恨不得在烛光下盯出花儿来,也顾不上他那笃定的誓言。
云楚岫坐在椅子上,略有些吃味,一把将他揽入怀中,道:“我可是你这张红纸上另一位署名的男子。”
“嗯嗯……”无清敷衍道。
云楚岫强行扭过无清的脸,不由分说地覆上他柔软的唇瓣,来宣泄这小猫儿无视自己的醋意。
“唔……”无清瞳孔瞪大,他哪曾料到知还的“偷袭”?
一缕银丝顺着无清的唇角而流出,云楚岫紧拥着他,加深这个绵长的吻。
直至无清快要窒息,知还才放过他。
他伏在知还的肩头,气喘吁吁。
无清的余光瞥到桌上还在整齐叠放的喜服,骤然想起下午岚姑曾言晚膳后要来询问尺寸是否合适……然而他那时刚和知还云雨完,在榻上昏睡了过去。
这下好了,全族人皆知晓今日午后,他二人在厢房中做了些什么……
无清顿时大窘,红晕倏尔蔓延至耳后。
云楚岫自是不知他心中的想法,道:“方才族主择了个吉日,三日后宜嫁娶。我们便在那日大婚可好?”
无清脑海中还全是午后之事,将头深埋在知还的脖颈,小声回道:“好……”
话音刚出口,他便后悔了,于是又抬首,小心翼翼道:“知还,你真得想好了吗?大周可从未有过与男子结为夫夫的先例……其实我有这张婚帖便足矣,三生石上契情长……我们的前世未可知,来生又难以预料,我只求今世能与你朝夕相对……”
云楚岫知晓他为自己考虑,才会有所顾忌,道:“大周以前没有,但从我们始,便是个开端。我爱你,想要与你永结同心,与他人无关,与世俗风化无关,更与流言蜚语无关。”
“因为无论是今生今世,还是难以预料的来生,我都只认定你了……”
知还温柔而又坚定的话语如同正午那抹最热烈的阳光,炽热的温度将他彻彻底底包裹,从此不再有严寒冰霜。
无清的眼神对上他深情的目光,前者感动地哽咽道:“知还……”
云楚岫抚上他的脸庞,正经不过片刻,道:“这便要喜极而泣了?那日后你岂不是要每天因与我共度余生而以泪洗面?”
无清顿时破涕为笑,佯装嗔怒道:“你这厮,端得没个正形!”
云楚岫却将双臂搭在椅背上,眉梢微挑,得意洋洋道:“可你这小野猫儿,却很是喜欢没正形的我!”
被他堂而皇之地将爱意挂在嘴边,无清又不是脸皮子比城墙还厚的云楚岫,倏地躲到被窝里,蒙着被子闷闷道:“我要就寝了……”
云楚岫见他仍旧是最初那副怕羞模样,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婚后要着实提升小阿清的情趣……
吉日一经选定,整个云族都在为这件大喜事忙忙碌碌。许久未打开的云族宗祠亦再度开启,众人洒扫着,为新人入祠堂拜谒祖先做着准备。
就连长久未有笑脸的薛婉君,近来因得小公爷与清公子的新婚之喜也开怀了不少。
她扶着腰,行至二人的厢房。
“婉君如今一人伶仃,身无长物,唯有这枚海棠样式的玉佩尚且能拿来当做贺礼。若二位还看得起婉君,敬请收下。”说着,薛婉君便从自己腰间解下来这枚玉佩,诚恳地放置桌上。
能令她随身携带,定是意义深重的物什。无清不敢接受,连连推辞道:“夫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玉佩不如留给夫人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寻个继承的好意头……”
云楚岫附和道:“孩子甫一出世,自是要送点玉器或者金锁,讨个好兆头。”
如此,薛婉君才肯看在孩子的情面上收回玉佩。
她走出厢房,双手轻柔地覆在隆起的腹部,想起临行前云峥先生最后一次把脉言,再有三月,他便要落地了。
薛婉君抬首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忆起先前同夫君玩笑,她说倘若夫君再唬这孩子,说不定他生下来便赌气不唤夫君爹爹了。
昔日的耳语,仿佛是昨夜秉烛夜话,历历在目。
只是如今不用这孩子赌气了,即便他生下来便会唤爹爹,夫君也听不到了……
薛婉君心底的苦海在翻涌,而表面却云淡风轻。
她的泪已经流干了,现下只有这孩子还是她的精神支柱……
岚姑手中拿着两封信,恰巧同薛婉君打了照面。
她只记得少主对这位有着身孕的女子极其敬重,令云族上下善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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