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盲山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泥土出新的味道。
李谷生让其中一人下山去送勒索信,其余人按部就班地忙活自己的事。
有专人看守云楚岫同无清,二人蹲坐在地上。
无清想起昨夜阴兵过境一事,惊奇道:“知还,没想到《蜀地游记》中的记载竟是真的。”
云楚岫蹙额,道:“你亦相信是真的?”
“亲耳听到,可曾有假?”无清回,“盲山之中除了贼寇便无旁人,昨夜你我同他们皆待在洞中,未曾踏出一步。思来想去,便只有鬼魂作祟才能发出那些金戈铁马之声。”
云楚岫不禁笑道:“眼见有时也为假,更何况耳听?”
他捡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写下几个词——匪患、铁石矿、大地动、阴兵借道。
“你来看看。”
无清低首一看,脱口而出:“这几件事不就是我们近来接二连三所经历的?”
云楚岫点头道:“那你再看这四件事有何关联?”
无清略一沉思,“威武洞里的劫匪因官府强行征丁下矿而落草为寇……而后面两件事单独成立,并无联系。”
云楚岫摇摇头,道:“大地动发生在盲山,而盲山是山匪的据点;阴兵借道虽是志怪传说,却由贼匪们第一次亲耳听到。这所有的事情,皆围绕着同一个中心,便是匪患。”
他将“匪患”二字圈出,无清下意识小声道:“你的意思是这群贼匪身上还隐藏着惊天秘密?可在我看来,他们皆是周边村落可怜之人,憨厚老实,并无歹意。”
云楚岫笑道:“百姓自然是无辜的,而是落难之人背后所映射的问题,才是惊天秘密。”
话音刚落,一人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惶恐不安道:“大……大当家二当家,你们快去后面瞧瞧,竟突然冒出了一个大尸坑,里面全是尸体,满满当当!”
尚在洞穴之人惊呆了,闻此皆出洞去看尸坑。
看守二人的劫匪亦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跑了出去。
云楚岫一听事出有异,也同无清来到尸坑旁。
只一眼,便触目惊心——百余人的尸首歪七九八地堆叠在一起,有人的脑浆混合着鲜血暴露在空气中,招惹来众多绿头苍蝇;天气炎热湿润,生出白色蛆虫,蛆虫蠕动着湿滑的身体,在他们的口鼻处出入。
很多人忍受不住,未仔细看便侧头呕吐起来。
刚经历了阴兵过道,现已又看见如此多的尸身,难以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李谷生惊恐道:“是……是高将军的阴兵部队……它们今夜还会来的……还会来的……”
一听此言,全部人倒吸一口凉气。有的吓得呆愣在原地,还有的直接哭爹喊娘,扬言要下山,再也不做这贼匪了。
无清亦是头回见这琳琅满目的尸体,他的手心里全是虚汗。
云楚岫悄然从章庆腰际将羽扇抽出,作势便朝尸坑走去。
无清抬脚便要跟上,云楚岫却将他推开,道:“下面腌臜,你留在上面,我下去查勘一番便上来。”
无清确实对这些骇人的尸体心有余悸,但他绝不会放下知还一人不管。
一听此言,他便死死抓住知还的衣袖,神情坚定道:“我跟你同去,你别妄想抛下我。”
云楚岫拿他没办法,伸出食指无奈地在他鼻梁上一刮,道:“好好,那你在我身后跟紧了。若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便拽拽我。”
“嗯!”
二人下了斜坡,朝那些堆叠成小山的尸体走去。
坡上诸位这才发觉这俩人质竟然跑到阴兵尸体里去了,纷纷喊道:“你们二人是不是疯了!快回来!犯了高将军的忌讳会没命的!”
可无人真敢跳下尸坑去阻拦两人,只得看着他们在尸坑在来回翻找。
腐烂的尸体散发出刺鼻难闻的恶臭味,无清不由得掩住口鼻,剧烈干呕着。
云楚岫亦憋着一口气,这……味道确实有点上头。
他随意抬起一具尸身的手,对无清道:“你看此人的手茧,均匀分布在掌根处,断然不是行军打仗之人。”
“这是为何?”无清疑惑道。
云楚岫伸出自己的右手,虎口处生着一层茧子。
无清当下明了,“习武之人多用刀枪剑戟等兵器,茧子便多生在虎口处。”
云楚岫放下那只手,指着尸体所着衣物:“你看这些死者的衣衫,皆是普通平民百姓的斜领衣衫。倘若真是章庆等人口中的高复达的阴兵队伍,单从昨夜发出的兵戎相见的声音,躺在这里的尸体至少也应着铠甲防身。”
“最不合理的便是高复达所率领的进晋军同大周作战已过于百余年,即便这是尸体是那时战亡的将士,尸体也早已成白骨,怎会还有这血肉之躯?”
“所以这些死者根本不是什么阴兵尸体,而是和他们一样,只是忙于农时的普通百姓。说不定还会有他们同村庄的人……”
无清心底顿时五味杂陈,匪得匪,死得死,这盲山究竟还存在着秘密?
二人绕过尸身,继续朝前走,俨然见一小口。
云楚岫蹲下徒手将面前挡着的尸体搬到一旁,一个矿洞乍然显现在眼前。
“看来这尸体应是因地动的关系,从此矿洞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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