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愣在原地,内侍着急了,小声敦促:“太后娘娘问话,师傅怎地还不作答?”
“德英,不得对佛祖弟子无礼。”
名唤德英的内侍立刻点头哈腰,扯着尖嗓子:“奴才知错。”
无清赶忙用蹩脚的借口搪塞,“回太后娘娘的话,师兄派小僧为寺内的小师弟买风车。是小僧初入京城,一时迷了路,才致晚归。”
太后未语,呷一口茶继续问道:“可是小王爷送你回来的?”
无清硬着头皮回了句“嗯”。
可是给小王爷带来麻烦了?
无清心里忐忑不安。
没想到太后不再追问了,一旁的宫女撩开珠帘,太后看了无清一眼,“倒是生得俊俏。”随后长叹一口气,“哀家还以为那孩子相中了哪家姑娘,想要成亲,将其送来让哀家过过目,没想到是把迷路的师傅送回来……知还这孩子总是让哀家操心……”
她摆摆手,“罢了罢了,都下去吧。”
梁德英擦擦额头上冒的虚汗,赶紧带着无清离开。
“接下来要去宫中最后一处玉兰阁,是小王爷在宫中的居所,也是先皇最宠爱的云贵妃曾经的住处。”
“小王爷性子较为狂放,一般也不太难为我等奴才。师傅放下经文出来即可。”
说着说着梁德英突然想起来方才在宁寿宫,太后曾言是小王爷把无清送进宫的,便随口说了句:“大师与小王爷有过一面之缘,想来大师应该了解些小王爷的秉性。”
无清是很了解,总爱说些放荡话来戏弄于他。
一想起这,无清便没由来地窝火。
玉兰阁离着宁寿宫异常远,仿佛要到了皇宫边缘。
梁德英走得也喘了起来,“云贵妃生前喜静,于是乎先帝爷特地选了这儿,命能工巧匠们不舍昼夜地建起这玉兰阁。”
说话间,他们终于站在了玉兰阁前。
多半日未见小王爷,无清竟还有一丝紧张。
只不过他们一走进正殿便闻见了浓郁冲天的酒味。
梁德英和身后的几个小太监不由得捂住口鼻。
不学无术,一事无成,白日便酩酊大醉,果真是小王爷放纵不羁的作风。
顾小瑞出来接的佛经,对梁德英说道:“小王爷有令,请送经的师傅留下为小王爷指点经文中的迷津。”
梁德英倒也不是不放人,只是收了别人的细软,总得对无尘师傅有个交代。
“这位师傅初次入宫,宫路复杂,奴才怕他找不到回法华殿的路……”
话音刚落,从偏殿便传来云楚岫带有怒意的声音:“梁公公这是觉得本王送不了这小和尚回法华殿?”
梁德英哪儿敢惹号称京城双雄、整个皇宫都能横着走的云小王爷?
他呲溜一下跪在地上,喊冤:“奴才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那还不快滚?”
“是是是……”没想到梁德英真的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滚着出了玉兰阁。
顾小瑞将殿内所有的宫女太监唤走,关上了殿门。
随着那“哐当”的关门声,无清猛地回神,自己又落到了小王爷的地盘。
不知为何,清早无碌师兄那番话只字不差地在他耳边回响……
醉胭脂的花魁玉宛和小王爷……
纵然无碌师兄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是个人都能听出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无清心间的无名火更盛了。
云楚岫打了个酒嗝儿,半天都没见人进来。
他朝外喊道:“怎的不进来?”
无清站在正殿内,冷漠地回:“小僧不进去,在此讲经王爷也能听见。”
听着无清阴阳怪气的语调,云楚岫就知道这小和尚又耍性子了。他连靴子也来不及穿,打着赤足便从偏殿走出。
月白色绣有玉兰花的长衫也不好好穿,露出一点缠着白布的胸膛,怪惹人心疼。
他一身酒气,靠近无清,无清却倒退两步。
云楚岫不知自己何处做错了,半晌恍然大悟道:“是不是在怪本王今早没送你入宫?”
“王爷自有要事。小僧不敢劳烦王爷,何况承蒙王爷相助,已属万幸。”
虽说是这个理儿,可云楚岫听着句句带刺儿?
不过无清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径直问道:“王爷对于哪部经书有疑问?”
这小和尚真是不通情趣。
他云楚岫醉翁之意在佛经吗?
无清见小王爷不回答,擅自做主讲道:“既然王爷未明说,那小僧便从《地藏本经》讲起吧。”
“《地藏本经》言人世皆苦,众人要向善行善,赎清在人间的业障,方可……”
讲着讲着,无清的口中被塞进了一块糕点。
“玉兰糕,尝尝好吃吗?”
无清咀嚼几下,玉兰的香气便漫布在唇齿之间,清甜慢慢溢出。
他将糕点咽下,清清嗓继续,“方可……”
云楚岫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怎么喂你这小和尚吃食也堵不住你的嘴?”
“王爷不是要小僧讲经么?不张口如何讲?”
云楚岫顺手提溜起一旁的酒坛子,猛灌一口,顺唇角而下的甘醇酒水浸湿了他胸前的白布。
无清只觉今日的小王爷有些许古怪,总感觉浑身多了几分颓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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