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向阳在哪儿呢?
他的目光在无数发亮的人魂中扫过,在黑云遮挡的远处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身影,孟向阳的魂魄比其他魂魄亮许多,还发着微红的光,奚飞鸾快步朝他走去,孟向阳看见了他,从角落里弹起来飞快地朝这里飞来,一团黑云在这时突然朝孟向阳的魂魄扑去,奚飞鸾心头一震,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在召唤着他似的,与此同时一道金光突然爆发开,四周疾风停息,浮动的黑云如潮水般退去。
光芒也在一瞬间之后消退,孟向阳扑了过来,仍不能触碰到奚飞鸾,声音也发不出,奚飞鸾看见他仓皇无措地朝自己比着口型,但孟向阳说得实在太乱,奚飞鸾没办法看懂,只能试图安抚道:“别怕,跟在我身后。”
接着,他向四周望去,没了黑云的遮挡,这地方短暂地露出了真容,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土地,前面隐约露出一点山壁,这里似乎是山崖底下。前面的地面有一道巨大的裂口,里面黑漆漆的看不见东西,无数半透明的人魂从裂口中飞出,往顶上逃窜。
而裂口前的土堆里,插着一把灰扑扑的剑。
奚飞鸾的目光落在那把剑上,那剑比他的不垢剑略宽,没有剑鞘,上面沾满了尘土,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他刚想走过去看看,风动了,孟向阳瑟缩在他身旁,四周的黑云再一次涌动起来。与此同时,沉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像是呜咽的风声,又像是嚎哭的人声。
“好恨啊——”
黑雾缓慢涌了上来。
“好恨啊——”
奚飞鸾眼神微动,飞快对孟向阳道:“站在原地。”
“好恨啊——”
奚飞鸾无视声音,大步朝那把剑走去,心中有一团炽烈的火焰在看到那把剑的时候就烧了起来,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那把剑让他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好像他忘了什么,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他想要想起来,他想要破除这困局。
奚飞鸾的手握上了那把剑的剑柄,微凉的金属感传进他的手心。
剑上的灰尘簌簌掉落,剑在他手中微微嗡鸣,他用力一提,尘封了不知多久的剑再次爆发出一阵光芒。
那些黑雾被光芒震退,却在缩退至极时突然反扑向他和孟向阳,奚飞鸾提剑俯身,脚尖蹬地,手中无名之剑上紫气涌动缠绕,孟向阳在涌动的气流中抱头蹲下,剧烈的魔息随着奚飞鸾举剑横扫向四方涤荡而开,黑气同魔息交缠在一起,没有再蔓延上来,那个声音也停了。
奚飞鸾横剑在前,看了眼剑刃上的魔气,有些纳闷,这是把什么剑?平白出现在这渊底下,还附带魔气,明明他并没有使用什么魔功……
漆黑的剑刃上闪着冷厉的光。
奚飞鸾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看向神色惶惶的孟向阳,孟向阳魂魄的光芒越来越暗淡了,就像是即将灯枯油尽的烛火。
不出意外的话,他和孟向阳都是从那条裂缝中被鬼主送上来的,那这里就是……
从未有人踏足过的鬼渊之底。
奚飞鸾在鬼蜮时以及上来之后,一直都是人身的状态,但孟向阳是魂魄离体,在这据说能将人魂消弭的鬼渊之中,十分危险。
——按理说人身也同样危险,但不知怎的,这些黑气似乎伤不到他。
孟向阳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大抵是些我们在哪儿怎么回事之类的话。
奚飞鸾:“我们在鬼渊里。”
孟向阳一愣,半张着嘴看着他,似是觉得不可置信。
“谁送你进鬼蜮的?”奚飞鸾刚问出口,又想起他一个魂魄发不出声音,又道:“他们有没有给你留下魂魄归体之法?”
孟向阳连连摇头。
奚飞鸾蹙起眉头,在猎猎的风中抬头往上望,顶上黑云浓密,根本看不到渊顶在哪里,孟向阳想要穿过黑云主动回到渊外的身体里几乎是不可能。
除非那边守着孟向阳的人在他身边施放回魂之术,孟向阳才能安全地一瞬间回魂醒来。
只能等。
可周围黑气如此浓密,孟向阳的魂魄和身体都等不起了。
正想着,顶上的黑气中突然迸出几道光柱,将底下照亮了几息,就消失不见。
黑云中掉下来几个小东西,滚落在奚飞鸾脚边,他捡起一看,是些表面已经焦糊发黑的小木珠,上面隐隐约约能看出几个字符。
奚飞鸾辨别着上面的字。
诸、行、无……
奚飞鸾猛地一哆嗦,珠子从指间掉落,与此同时,他手中那把剑上微微一热,奚飞鸾的脑海里突然多了些什么。
“诸行无常,诸漏皆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
模糊又杂乱的画面里,他对着谁在念。
“诸行无常,指的是世间万物都会随着时间变化,不论是生灵还是死物。”
“不可能,我就不会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打断了他。
奚飞鸾看见了画面里有一团温暖的篝火,他站在火旁,手里拿着本书,抬起头朝火堆对面的人看了过去:“你该是最善变的那个才是。”
奚飞鸾努力地想要看清他瞳孔倒影里的人,可看见的只有明亮的,跳动的篝火。
“好吧,我很善变,那你呢,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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