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庐散人眯着眼睛看了会, 揪着曾绍明的领子把人带了下去,一跃而下。
他夜能视物,见到了数只被自腕部斩断的白骨,骨茬整齐断开, 是风月留下的肯定没错。这些手骨原本是自洞壁伸出的,能把贸然闯入的人的肺腑捣碎, 撕成两半。
顾笙凉他们就是从这儿下来的, 一路上有多少机关就毁了多少个机关。
完全不给他表现的机会。
脚下是空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冷意, 曾绍明吓了一跳, 总觉得暗处有东西在看他们, 于是闭着眼睛把他师父抱紧了些。
降势骤停。
桐庐散人单手扒住洞壁上一根手骨,觉得曾绍明这副模样有趣,勾唇笑道:“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你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曾绍明摇头:“我不干。”
“那也行。”
桐庐散人说完松开手往下一跃,也不多劝,他轻轻捞住曾绍明的腰,脚尖点住地面转了个圈,平稳地落了地。然后指尖托起一盏灵火,像朵小花般点在曾绍明耳边,攥住他的手腕往前走。
“为师给你朵小花,咱们漂漂亮亮的。”
曾绍明抿起嘴唇反握住桐庐散人的手腕,眼睛被灵火趁的发亮,耳根雪白。
“谢谢师父。”
他拿指尖触了触,发现触感柔软温热,和想象的完全不同。
有了这朵灵火,曾绍明就能把地下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地下异常沉闷而又阴冷,墙角长着密密麻麻的绿苔,堆砌成整整齐齐的石壁上凝着细小水露。靴底踏在地面的声音绵延到石洞的尽头去,换得啪嗒一点水声。
桐庐散人回头看曾绍明一眼,挑起眉头:“兴奋成这样?”
脸都红了。
曾绍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把头埋得更低,索性连脸耳根也红了。
桐庐散人一脚踹开一具走尸,九齿渊这样阴气深重的地面,养出的各种尸鬼肥得流油。但都被顾笙凉解决得很干净,一刀毙命,非常干净漂亮,一路上连流出的尸水都没有多少。
曾绍明没见过这样脑肚流满地的场面,大气都不敢出,只攥得他师父的手腕湿漉漉的一片。
阴气越来越重,他们已经进得很深了,然后被自顶而下的一樽千斤石阻了去路。巨石雄伟,像座弧度凌厉落扩的山,猛然把狭小的洞穴拔高。
桐庐散人把耳朵贴在上面,隔着厚厚的巨石,听到了一点极其轻微的交谈声。他给了曾绍明一个手势:“他们在这后面,很近。”
“凿个洞。”曾绍明凑近看了看巨石,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得找个薄的地方凿个洞,不然进不去的。”
桐庐散人点了点头,然后一脚就踹了上去。
轰然一声巨响,巨石自受力的那一处碎成蛛网,片片落下,很快剥落殆尽,最后猛然倒塌。烟尘弥漫,石洞那边的墓碑石壁被砸得一塌糊涂。
曾绍明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敢说,他觉得顾真人他们可能已经被压死了。
顾笙凉从烟尘中缓步走出,身后站的是梁文衣,怀里抱着的是叶可青。他掷了掷手中接到的一颗碎石,眼眸狭长上挑,面色晦暗不明,然后反手就把碎石朝桐庐散人扔了过来。
“至不至于。”桐庐散人拖着曾绍明躲那块杀气凛冽石头,挑起眉头问:“这是个什么欢迎的态度?”
顾笙凉把叶可青放下,两根雪白修长的手指指着他,眼眸深得没有底,语气也很不好:“把这件衣服给我洗干净,听到没有?”
“行行行。”桐庐散人敷衍地应着,抬手对梁文衣和叶可青笑着打了个招呼:“文衣好,青青好。”
梁文衣见了他照例是很开心的,急切地踩了下脚,只碍着顾笙凉的脸色才没有冲上去:“桐庐散人好。”
叶可青神色有些难看,攥紧了拳头,最后轻咳一声应了声:“好。”
桐庐散人看了眼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顾笙凉的身上,轻啧一声:“别那样看着我,我们这是来帮忙的。你不是要找药材,找什么?我也搭把手。”
顾笙凉收回眼,满脸烦躁,压低了声音:“孔羽草。”
“行,没听过。”桐庐散人眼疾手快地带着曾绍明避过顾笙凉一脚踹过来的石块,做了个安抚的动作:“冷静点,我还能保护你们不是?”
顾笙凉从嗓子里发出一声结结实实的嗤笑,推着梁文衣带着叶可青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桐庐散人一个修长冷厉的背影。
曾绍明不悦地看着顾笙凉的背影,小声地抱怨了句。
走了半晌,除了爬出来的湿漉漉的尸鬼,半点草影子都没有。叶可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顾笙凉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肉眼可见的不能惹。
桐庐散人实在忍不住插了句嘴:“你就不知道草长在哪儿的?至少长什么样子你该明白吧?”
顾笙凉猛然停住脚,一手轰开一块石壁,面色阴沉,浑身戾气:“我他妈怎么知道?”
桐庐散人瞪大眼睛,把曾绍明的头往后按着:“你还有理了?”
顾笙凉上前一步猛推他一把,将他整个人都压在石壁上。他整张脸绷气,下颚弧线凌厉,牙齿咬得作响:“你不说话是会死吗?”
背磕在石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当然是都听你的。”桐庐散人摊开手,理直气壮地道歉:“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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