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沮丧。
其实若是他的师傅怨他几句,曾绍明心里或许还会好受些。毕竟是他自作主张带他师父出来的,更何况他师父的道侣还在顾笙凉的手里。
他还没有资格擅自做一切决定。
“你也别气,没什么好气的。这世道就是这样,况且他们都还没能打过我,碰上我横竖都是他们吃亏倒霉。”桐庐散人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下次你要走怎么也得把我叫醒,那我肯定站你这边。就顾笙凉就这个脾性,旁人还真受不了,我也是不和他计较。是当真没有考虑到你,还真没想过你能不能接受。”
曾绍明动了动嘴唇,但是垂下眼眸一句话都没说,看起来有些莫名的愤怒。
他都没忍心告诉他的师父,顾笙凉也好梁文衣也罢,甚至是他的道侣叶可青,都从来没把他看成一份子。
弃就弃了,走就走了,甚至都懒得和他们说。
欺负人。
桐庐散人看他还是不高不兴,眼皮轻轻一跳,干脆又揉了揉他的头发:“行了行了,我们走就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过得舒服点我也开心。你以后心里有什么也不用一个人生着闷气,告诉我就行,我肯定会依你。我也是第一次带小孩,没什么经验可能不周到,你多担待点,该批评就批评。”
万事开头难的道理他也是知道的,毕竟他死的时候也不大点,还没到能当爹的年纪,收个徒弟也是一时兴起。
陡然就觉得有些闷,桐庐散人站了起来,背对着曾绍明推开窗户透透气,发现街上还真的挺热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家卖糖人的小铺,转了转胳膊。
“我是真的缺点心眼,你不说就别指望我能发现,胆子放大些。”
曾绍明闻言一眨眼就哭了,哆哆嗦嗦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站起来就把桐庐散人环住了,哭得桐庐散人背后一片濡湿:“你怎么这么好啊?”
都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他能给他师父这样的人打杂都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桐庐散人老脸一烫,高高扬起眉头倒是有些不知所措,抱起胳膊任他哭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这怎么好意思,有点羞了。
“我像你这么大要是还敢哭,我师尊能把我头打掉你知道吗?”
他找了当地最大的花楼住,第二层。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少不得看见这一幕对他们指指点点。
还有人对着他轻佻地吹口哨,桐庐散人也毫不害臊地吹回去。
曾绍明愣是不肯撒手,桐庐散人也依着他。
他感觉还挺奇妙的,他之前有过两个师弟,一个顾笙凉,一个花未红。他们都是脾气顶古怪的人,从来没在他面前露出柔和温软的一面,更别说在他面前落泪了。
还真挺奇妙的。
曾绍明抱着他哭完就下楼去问路问事,一点也不含糊。桐庐散人推开窗靠近床边坐着,看着曾绍明盯着两个通红的眼眶一个个地问路,噗嗤一声捶着桌子就大笑了起来。
曾绍明耳朵也尖,听到这点动静抬头看他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他偷偷地躲在墙后,心跳如雷。
长淮酒乡,也是出了名的风水宝地。
寺庙对面就是花楼。
人间旁边就是鬼市。
癫狂而又神秘到了极点。
这个地方,在十八年前是没有的。桐庐散人觉得稀奇,拉着曾绍明就着夜色就到处逛了逛。
他顺便给曾绍明投喂了个他看中了好久的糖人。
城中卧了一条河,即使是夜也雾气蒸腾,清濛一片。上面有通明的船,偶尔从上面传来少女清亮的歌声。
曾绍明看到一家人肉铺子,吓得脸色全变。
夜市中热闹得很,敢这时候出来的人都不寻常,有不少人的脸上都覆了面具,泛着诡异的银芒。
曾绍明扯了扯桐庐散人的衣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刚刚又问了,今天这样热闹是有大人物要来?”
桐庐散人一勾嘴角:“谁啊?”
什么大人物他还没见过?
曾绍明又说:“听说是花未红。”
桐庐散人嘴角的笑瞬间垮了下去,脸色全变。
第30章
桐庐散人的眼皮不自觉地抽动着,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曾绍明扶了他一下:“师父,你怎么了?你一直在往后退。”
“不太好。”桐庐散人看他一眼,脸开始微微扭曲,抓住他的胳膊:“我们立刻回酒馆。”
曾绍明皱起眉头:“好。师父,但是你……”
话还没说完,周围陡然就安静了下去。
曾绍明立刻缩着脖子闭上嘴,目光也从桐庐散人的脸上移开了,颇为警惕地打量着前方。
“这是干什么?都是出来找乐子的,你倒是别抽刀呀?”
有人不悦地抱怨起来,随即连成一片不大不小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地绵延开了。
前方起了争执。
桐庐散人看准了这点时机,努力埋着头抓起曾绍明的一只胳膊就往反方向溜。
没溜走,被横过来的剑柄径直拦住了。
“离者当诛。”
那名身着红衣的花家弟子语气不轻不重地警告着他们,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又过来了几名花家的弟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真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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