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季寒引路,直面冲破着慧云布下的结界,也还是晚了。
谢微之落地,看到躺在血泊中的三人,差点说不出话。
他赤红着眼,抱住已经合上眼睛的奚盐,看着奚盐的眼睛全是冷冰冰的泪迹,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看向人群。
像是雷电前奏。像是江河欲倾。
神的怨恨因爱而生。
寒山的村民中有人忍受不住那么可怕的眼神,解释道:“他们是妖,害了我们的亲人,这位大仙,你......”
江大念懊恼道:“别说了!刚才让你们别乱来,全发了疯一样,听这个大师的话!”
黄大娘看到小季寒倒在血泊里,眼眶有些红,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沈约看了一下那两人,一言不发。
谢微之总是笑的。他不笑的时候,一双桃花眼的风流睥睨便成了危险的预警。他拾起那一把沾了心爱之人的灵台尖,然后指着人群,声音低沉,狂风暴雨隐于其中:“谁动了他?”
人群中噤若寒蝉,无人敢言语,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地上的慧云身上。
慧云唇角勾起,笑得疯狂:“哈哈哈哈——灵台,好久不见。”
谢微之闻言眼中情绪变幻了几分,但是隐忍着的怒意还是彻彻底底显露出来:“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即使是养你教你的我,”慧云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有无限的感叹,“竟然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上一个男子。还是一个有着六界至纯灵体的人。”
沈约的五感已经快要被膝盖上的疼痛覆盖得彻彻底底,但是他强撑着,抱住小季寒的身体,似乎隐隐约约地听这人和君子的对话。
什么是“养你教你”?
什么是“至纯灵体?”
到底在说什么。
谢微之冷冷笑道:“从你离开神境的那一刻起,神境的一切,我和奚容,都与你无关。”
谢微之将部分神息注入奚盐体内,勉强将人救回来。
正想看沈约怎么样了,没想到却生生看到他腿上的伤,呼吸一滞,谢微之觉得他的声音都已经发颤了:“你,你的腿!”
谢微之脸色大变,连忙将沈约腿上的灵台尖用灵术幻毁,却发现,神息不够了。
沈约的腿。
“他的腿好不了了。”慧云轻轻笑道,“也算是对他的惩罚吧。留在灵台,是为不忠。”
“你不是他!”
谢微之一声喝到,然后灵术聚起,汇成一个巨大的灵阵。
一片竹叶受不住拾起的风,簌簌落下,刹那之间,成为粉芥。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呢?”慧云呵呵笑,像是苟延残喘,“莫非你将这小竹灵当成了他的转世不成?”
“你闭嘴!”谢微之怒喝道,他冷冷将灵台玉扇往慧云处使出最大的力气,“你不是他,别顶着他的语气和我说话!”
错愕的眼神,却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
一个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老人,直接为慧云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那老人瘫倒在慧云身边,形如枯槁的脸上有几分释然和心疼,他看着慧云,声音沙哑,好像好几天没有喝水一样:“孩子,终于找到你了。”
慧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一瞬间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夺体一样,慧云的心此刻却像水洗过一般清醒。他手上的,是疼爱自己的亲人的血。
他想起自己的仇与恨,自以为能够亲手报了城主的夺妻之仇,这一偏执怨恨,却让另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亲人生生受下了这一份罪孽。
“阿爹......”
老人黄黑瘦苦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像是安慰,也像是一生最后的依傍:“好,孩,子。”
*
谢微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拿出一个玉瓶,面无表情地地将那在慧云身上的残魂强行扯出慧云体内。
那残魂惨叫了一声,忽然笑得凄厉:“哈哈哈哈哈哈——”
“你想知道,你的师尊当年去哪了吗?为什么你和止戎找了他数千年还是没找到吗?”
语毕沉寂,寒山之间,万竹扫天青欲语。
“不想了。”
谢微之冷冷笑了一声。
以前的他或许是想的,但是现在,他不想了。
“不可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谢微之将塞塞上,里面的惨叫像是彻底消失殆尽了,那玉瓶疯狂震动好几下,才缓缓停下来。
谢微之看了一眼寒山村民,他们像是死了一样安静,与刚刚他们群起而攻之的群情激昂的状态截然相反。
竹叶飘落,像是送葬时纷纷扬扬的白花,落在沉谧的众人身上。
寒山忽然冷了起来。
*
“到底出了多大的事情,你要给寒山之人降下天罚!”
止戎的极力克制的声音穿破神境,就算是平日里温润斯文的他下一秒随之降落在灵台殿中,俊秀的眉目含怒,像是觉得谢微之惹了天大的麻烦。
“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寒山天罚,数百年,人间都不得安息,战火四起,多少人的祈愿都终将成为奢望,彼时信仰式微,你这灵台神境也会受到影响——”
奚容忽然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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