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只是在睡觉,但却是精神上过于疲惫的缘故。
尽管在这个年代, 医学与科技都已经十分的发达,就连古地球时代的恶性肿瘤等癌症如今也只是有钱就能治好的小病。
但精神方面的研究却并未取得鲜明的突破。
人类大脑依旧是个巨大的谜团。
沈瑶川累得厉害,他似乎曾沉进一片黑暗里,但又并不是完全的黑暗。
好像又是一片宇宙, 而他正身处星河。
他仿佛知道了一切,看见了一切, 但又无法准确地感知到这些。
有那么一瞬间, 他仿佛知道了这个宇宙中的每一件小事, 但这些“只是”又像是虚无的空气, 从他的指缝中溜走,什么也抓不住。
这让他的精神虚弱极了。
但他的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丝冷水香味儿。
十分冷冽, 但又熟悉。
他从疲倦中睁开眼睛, 浅灰色的瞳仁上映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向少阳。
出于身体最原始的反应, 沈瑶川冲他笑了。
他的声音还很虚弱,无力感尚无好转,但还是道了声:“你来了。”
是许久未曾听到的声音,向少阳心头一动:“我来了。”
“我好像又要睡了,很困。”沈瑶川说着抬起了手,指尖朝着向少阳的方向,像是要触碰些什么。
向少阳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挨得近了些。
沈瑶川干燥冰冷的指尖拽住了他左手的袖子,随后滑落下来,轻轻捏住了向少阳的手指。
他的力量很小得几乎十分的轻微,轻轻拽了拽向少阳的手。
向少阳顺从地将左手递给他。
沈瑶川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指腹长出了新肉,但并不饱满,还有些软嫩的。
“疼吗?”他问。
“不疼,”向少阳说,“没什么感觉,我都忘了。”
沈瑶川的手指向上爬过去,撩起他袖子的边沿。
向少阳的手腕上横着一道平整的疤,还有些缝线的针孔痕迹。
这一次沈瑶川没问他,他盯着那道疤看了一会儿,手转而移到向少阳的手掌下方,姿势像是托着他的手。
尽管他没什么力气,但手是稳当的。
但被他捧住的那只手却在轻轻的颤抖。
良久,沈瑶川竟像是惋惜般地叹了口气。
“有一些变异者的牙齿中很有神经类毒素,会产生终身的影响,那时候你应该拒绝我的。”他慢声说。
虚弱让他的发音十分艰难,他几乎是撑起了全身的力气将这句话说完,随即有些脱力般地垂下了手。
向少阳自然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沈博士才是专业的,没有你的指示,我也判断不好现场情况,你说是吧?”
沈瑶川的笑容很淡:“……甩锅。”
向少阳挑了下眉梢:“哪有呢,明明是沈博士先把锅甩给我的。”
沈瑶川的目光移向他,那双浅色的眼珠里写着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或许是虚弱使他变得柔软了些,不似往常那样冷漠。
“你又叫我……”这一次他说得更加吃力了,“沈博士?”
向少阳“嗯”了一声,尾调上扬着,带着疑惑的意思。
“你,之前叫我,瑶川。”沈瑶川说。
“那你想听我叫你哪个?”向少阳笑了,“沈博士,还是瑶川?”
沈瑶川的瞳孔有些涣散起来,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声音软绵绵的:“都好……”
尾音有些纤细并且发粘,像只撒娇的小猫。
不过这只撒娇的小猫这会儿已经又睡着了。
向少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他弯下腰,在沈瑶川的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嘴唇上传来的触感是软嫩冰冷的。
他震惊于自己的动作,甚至直起上半身,后退了两步。
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方才被沈瑶川拉住的手。
几天前,这只手连德妮递过来的咖啡杯都无法触碰——最近开始愈发严重的接触障碍让他的身体本能地厌恶起任何的接触,甚至连间接接触都已经做不到了。
这还是在经过维登的心理治疗之后。
在一个月前,向少阳甚至曾一度恐惧出门,拒绝与他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但刚刚他很自然地将手递给了沈瑶川,并且很自然地接受着对方的触碰。
还亲吻了他。
就好像这具身体无条件地接纳着沈瑶川,从前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Omega是他的特例。
是他排斥一切都想要与之有所接触的人。
窗外一抹灿烂的阳光照进来,温暖又明亮。
向少阳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的终端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向少阳看了沈瑶川一眼,快步出了病房:“哪位?”
电话那头是个懒洋洋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欠揍:“你接得还挺快的,没想到瑶川给你打了个电话,你就真找上门来了。”
这声音十分熟悉,向少阳几乎是立刻就辨认出是宋知诚。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跟你聊聊?你们这些S级Alpha对Omega就这个态度,难怪单身,”宋知诚的嗓音十分地慵懒,期间还夹着一些来自喉咙中的细微轻喘,仿佛在做按摩还是什么,“我一分钟能赚八十万,把时间花在你身上,一分钟就要赔八十万,放心,我不是来找你说闲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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