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促成的,但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傅倾流不赞同地看着裴折:“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了吗?”
裴折看了看城下交战的大军:“事态危急,我怎能放下心休息。”
傅倾流知道他的性子,只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之前说有事要告诉我,是何事?”
裴折看了看君疏辞,忽然道:“来时看到了君白璧,他正往这边来,商队的人都受了伤,都聚集在城门处,他一个人,恐怕躲闪不及。”
这是个牵强的理由,君疏辞心领神会,当即道:“太傅大人,舍弟年幼,疏辞实在不放心,恐他碍事,暂去安置他一番。”
傅倾流颔首:“无妨,你去吧。”
待君疏辞离开后,傅倾流方看向裴折:“说吧,是什么要紧事,连他都要支开。”
裴折沉默了两秒,道:“老师可知我在白华城见到了谁?”
傅倾流不明所以:“谁?”
裴折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萧澄明,他住在风听雨府上。”
傅倾流:“什么?!”
裴折向来是守礼的,即使身为太子少师,也很少直呼太子大名。
傅倾流表情难看:“你可看清了?”
裴折苦笑:“老师,学生还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学生。”
他当然也希望自己是眼瞎认错了,但萧澄明不仅仅是出现在他面前,还威胁了他一番,他怎能认错。
傅倾流的手搭在城墙上,握成拳头:“今日之事,可与他有关系?”
他声音很沉,其中怒火难掩。
裴折叹了口气:“老师,他所做的,远远不止如此。”
他说的是在营帐中看到的事,那些惨死的幼女,被封存腐烂的尸体,都昭示着萧澄明不是一个单纯老实的人。
傅倾流沉吟片刻,问道:“此事与金陵九有什么关系?”
他还记得裴折之前说过的话,说金陵九一事并未只为自己,现下提及萧澄明,他有预感,二者之间应该脱不了干系。
裴折原本并不打算这么早就将事情告诉傅倾流,一来是他还未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二来是此事牵扯太广,事关他的秘密,不便透露。
傅倾流是裴折的老师,何等心性,裴折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
“尚未确定?”傅倾流眯着眼思索了一番,“我离京时,圣上曾提点过,让我全力配合你,我思索良久,不得其中之意,还曾想过,是否是圣上在敲打你我二人,现下看来,恐怕内情就在你所言之事上。”
裴折正想着怎么措辞,猝不及防听到傅倾流这话,一脸呆滞:“老师你……”
傅倾流笑了笑:“我猜对了?”
裴折哑然:“……”
您这何止是猜对了,您这简直就是要把我藏着的事都揭出来了。
“此前天下第一楼势大,圣上力排众议,默认了金陵九的存在,也不怕告诉你,我曾谏言,想让圣上尽早除去天下第一楼,但被圣上拒绝,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傅倾流目光渺远,不知在透过他看向谁,“而今将所有事情联想到一处,终于有一点明白了。”
裴折不知该说些什么,肩上的伤突然疼起来,他皱了下眉。
傅倾流抬起手:“你放心,既然是圣上要保金陵九,那我自然不会伤他。”
卫铎和齐逍看到他的手势,迅速带着人变换阵型,退开一些,不再与狼师们交战。
裴折下意识喊道:“老师……”
傅倾流转过头,目光慈爱:“不必担忧,我对金陵九并没有意见,加之当年的事……”
他顿了顿,眼底有无法磨灭的沉伤:“当年的事啊,也该水落石出了。”
十多年了,为了朝廷局势的安稳,他们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看着污黑与腐烂在这个国家的根基上蔓延。
枉死的冤魂们,替弥留世间的人背着这份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罪孽,而今也应当昭雪了。
两军交战,打到中途的时候,傅倾流突然命令齐逍等人停手。
裴折阻拦不了,他下了城墙,一步步走出邺城的城门。
身着官服的男人步履款款,即使行走在战场上,他亦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
在傅倾流身后,早前埋伏在邺城四周的番邦弓箭手都被绑了起来,他远远望着手拿长刀的风听雨,抬了抬下巴:“风将军,你是要与邺城鱼死网破,还是要带走你的族人?”
风听雨目眦尽裂:“你威胁我!”
被捆住的弓箭手是狼师中的一个小队,整个狼师都是他手下最精锐的部队,纵使他舍得,若他当着大家的面做出选择,定会令身后的兄弟们寒心。
傅倾流淡淡一笑:“听闻风将军性情豪爽,不拘礼节,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怎能叫威胁呢,这明明就是一桩交易,端看这群人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如何。”
风听雨:“……”
他总觉得傅倾流意有所指,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金陵九扬了扬眉:“不愧是你的老师,师承一脉的伶牙俐齿。”
“有吗?”裴折扶着受伤的胳膊,往金陵九身上挨了挨,“疼,你借我靠靠。”
金陵九张开双臂,将他拥入怀中:“现在不怕让别人看见了?”
裴折脸贴在他胸膛上,深吸了一口气:“以前也没怕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