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陌眨动眼睫,和当年那个小哑巴一样,有种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安静,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阮蔚抱着小金猪发了会呆,突然朝沈庭陌招招手。
等沈庭陌坐到床边,阮蔚挪走床桌和小金猪,下床坐到沈庭陌大腿上,背朝着他,很自然地靠在人怀里。
“你就这么抱着我,让我找找感觉,”阮蔚拿起手机,随便开了个APP,兀自玩起小游戏来。
沈庭陌懂了,他曾每天像这样抱着小小的未仔,共同翻阅一本书,在那个老旧的沙发上消磨掉一下午的时光。
于是沈庭陌静静地搂着阮蔚,看他手机屏幕上的游戏,偶尔伸手帮他破解过不去的关卡。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阮蔚要去上厕所,沈庭陌接过他的手机,继续帮他通关。
阮蔚洗完手过来,要回手机时说,“不行,不一样了。”
沈庭陌仰起脸:“什么不一样?”
阮蔚自暴自弃地揉了把脸,语气有些烦闷:“和小时候的感觉不一样了。”
沈庭陌眨眼:“为什么?”
阮蔚凶巴巴地问:“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不一样,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沈庭陌如实说:“六年前。”
阮蔚更气了:“是因为看到我的枕头吗?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庭陌沉默良久,当时错综复杂的心态,他也说不清。
最初看到那个枕头,他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惶恐,不敢确定这是真的。
后来在阮蔚的公寓遇到了前来探望儿子的祁芸,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却因为祁芸对他说的一番话,让他产生了迟疑。
再后来阮蔚醉酒,他一时冲动和阮蔚做了亲密的事情,阮蔚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他却深陷在辜负祁芸嘱托的心虚和不安中,耻于开口与阮蔚相认。
“对不起,”沈庭陌说。
道歉是一种态度,沈庭陌于心有愧。
在国外的日子,沈庭陌曾看过一部电影,有句台词触动了他的内心——
我们注定会失去我们所爱的人,要不然我们怎么会知道他们对我们有多么的重要。
沈庭陌用了五年时间,才真真切切体会其中的含义。
但如果让他再做一次选择,沈庭陌仍觉得经历过两场漫长的分别,终于重逢的他们,才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迟来的道歉最是无用,阮蔚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你害惨我了,沈庭陌。”
沈庭陌:“……”
阮蔚一拳锤在沈庭陌的肩膀上,气势很足,却没用上什么力道。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那点萌芽不至于冒头,你还是我的好哥哥,我给你当弟弟,多完美的结局。”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要黏着你,童敬告诉我,我是动心了,我就傻兮兮地真的动心了,我那么喜欢你,都是你害的!”阮蔚捂着脸,眼眶再次变红。
“好好的感情怎么就变质了,你把我小时候的那点盼头全都毁了。”
沈庭陌认真地问:“你的盼头是什么?”
阮蔚含着泪看向他:“我用我未来所有的生日礼物作为筹码,求我妈把你带回来,因为我不想看着你颠沛流离,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被塞到某个没有任何保障的地方。”
“……”
“我想你跟我回家,因为我想要一个爱我的哥哥。”
“我都不知道我妈把你带到哪儿去了,我很多次问她,都没有得到答案。我妈自己也不好过,因为我那个花心老爹,后来我懂事了,就不再去烦她了,可是谁来告诉我,好好的哥哥怎么就弄丢了。”
“……”
“你知道吗?遇见你之前,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我的父母能够相爱,像别人的爸爸妈妈一样。在那之后,我的愿望变成了我妈哪天能带我去见见你,一面也好,”阮蔚再度哽咽起来。
沈庭陌沉默良久,似是做了很艰难的决定:“如果你想要我做你的哥哥,我可以是。”
“你可以是个屁!”阮蔚火气上头,徘徊在易燃易爆的边缘:
“你早干嘛去了,你能把我的初恋还给我吗?我这人轴得很,连枕头都只能认一个,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还他妈是单恋,我的青春都浪费了,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
一旦牵扯上感情的事,人人都是愚者,聪慧如沈庭陌,也只能笨拙地说:“不是这样的……”
阮蔚扑到他身上,撒气一般用牙咬住沈庭陌的肩膀,像只气急败坏的饥饿小猫,刚萌出的乳牙却伤不到人。
“就是你,都怪你,你还想当我哥哥,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沈庭陌照单全收,被咬了也不吭声,伸手环住阮蔚,将他按进怀里紧紧抱住:“是,我是在做梦。”
沈庭陌的掌心发烫,炙热的温度顺着血管回流到心脏,像是被一颗太阳撞入心口,四肢百骸在烈火中噼啪作响化成灰烬,只剩下魂魄被阮蔚攥在手心。
“我是你捡回来的,你还要我吗?”时间和隔阂都被焚烧殆尽,沈庭陌卑微地问。
阮蔚松开牙齿,在沈庭陌的衬衫上留下一个圆圆的牙印,宣泄掉过载的情绪后,有种空虚的无力感。
“你这话问的,合适吗?”阮蔚愣愣地问。
沈庭陌轻轻搓揉着阮蔚烫得吓人的耳垂,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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