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索性以一个放松自然的姿势往后一躺,试图在不激怒他的前提下,让他慢慢放下戒心。
谢怀紧紧抓着方黎的手腕,微微低头,用泛红的双眼死死看着,眼前苍白的男子。
他不记得自己在黑暗中沉浮了多久,一开始隐约知道时间流逝,后来便不分白天黑夜,他没有精力去分辨身边一切,他用尽一切去克制那仿佛从骨头缝里、丝丝缕缕弥漫而来的异样,似要将他彻底变成另一个人,另一个陌生而又邪恶的自己……
无尽的深海将他一点点淹没,夜深冷寂,每一丝变化都如此清晰刻骨,即便将他从神魂到骨头,都一遍遍碾的粉碎,那一切也不曾消退丝毫。
无穷无尽,不得解脱。
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不让自己改变表情,不让自己移动身躯,他像个无生机的石像,静静在地狱中沉沦……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
他在等待着……始作俑者的到来。
他想,应该快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是你想要看到的,那么你会出现的。
每分每秒都似无尽的长,谢怀一次次告诉自己,快了,快了……可是直到他已记不清时间,分不清一切,意识逐渐变的混乱,理智几乎要崩断,那个人也没有来。
他不会来了。
当谢怀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觉得无比的荒谬。
那个人不惜放低身段讨好他,伪装深情麻痹他,他用尽了一切手段……终于喂自己服下这个所谓能‘让自己喜欢他’的东西。
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却不出现了。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还是说,那个恶魔,只是喜欢玩弄人心的过程,想看自己为他所迷惑,为他痛不欲生的样子?
仿佛除了这一点,就再无其他的理由了。
可是自己,竟真的相信了他,以为他喜欢自己。
自己又一次被骗了。
这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一次又一次,欺骗他的人。
谢怀的双眸布满血色,冰冷杀意犹如实质,似要用眼神,将这个该死的骗子,千刀万剐……
即便这个人的出现,对他有着前所未有的吸引,在引诱着他的靠近……
像是春风吹皱了大海,柔光驱散了黑暗,暖意融化了冰川,只要往前一步,再靠近一点点,就可以摆脱这无尽炼狱,获得极乐重生。
谢怀极为缓慢的低下头,眼神越发幽暗。
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对吗?
谢怀的手慢慢的收紧,看着眼前人露出一丝痛楚之色,可是他并不打算松手,也没有丝毫怜惜不忍,痛苦吗……可是才这么一点点痛苦,和我经历的一切不值一提。
这个人素来过的骄矜奢侈,总是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有时让人忘了他是个冷血残忍的魔头,只当他是个纨绔矜贵的风流公子。
他便是用这样的伪装,藏起了他最残忍的内心,天真残忍如一个孩童……
谢怀的指节用力到泛白,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弧度,想看他会忍耐到何时。
该生气了吧?
只要你有一丝一毫的动作,我都会先一步下手,杀死你。
寂静暗沉的黑暗中,只有极轻的呼吸,在昭示着时间流逝。
一下,一下,一下……
苍白男子痛苦的蹙着眉,眼神意外而迷茫,片刻后回过了神,强忍着痛楚,用一双无辜又纯澈的眼神……看着他……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躺在那。
谢怀能感到手心的消瘦腕骨,轻颤着慢慢的放松,小心翼翼的,仿佛唯恐激怒了他。
这个人不但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反抗,反而以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呈现在他的面前。
像是猎物放弃了抵抗,坐等命运的降临,将自己当做祭品奉上。
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他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那双眼干净到了极致,无欲无求……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在用眼睛告诉自己,他没有恶意。
可是,我有恶意。
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崩断了。
谢怀眼底的黑更深了些,冰冷嗜血杀意中,似杂糅进了些其他的,更可怕危险的东西……
你到底知不知道,用这样一种姿态,面对现在的我……意味着什么?
还是说你已经喜欢我到了,不择手段操纵这一切,却只是为了献上你自己?
谢怀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个念头,是不是比之前的更荒谬、更可笑。
他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方黎将呼吸放的很慢很慢,很轻很轻。
面对一个要杀你的野兽时,逃避,躲闪,反抗……都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所以他只是努力的,直视谢怀,拼命的用眼神暗示,这只是个误会!我们有话好好说!
可谢怀显然不是个好忽悠的,而且他肯定憋了一肚子火,自己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因为睁眼时间过长,眼眶酸涩的都要流泪了,谢怀还是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方黎觉得,自己这次可能要失策了。
都怪他对谢怀过于信任,才没有在第二天就来查看,导致事情到了这个境地。
换做自己是谢怀,也一样会生气的。
方黎输的心服口服。
补全后的现实世界危机重重,到处都是坑,而自己有的,仅仅只是一本无脑小黄蚊,确实难度不小。只是不知道自己死了,系统能不能顺利找到第二个宿主,希望系统能继续保持乐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