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光线变暗,克拉适时爬上去叫醒希尔。对方睁开眼睛看到湿漉漉的人愣住了:“不冷吗?”
克拉逞强:“不冷。”在沙漠里呆久了,他习惯于那里炙热的阳光,无论湿成什么样子都可以很快被晒干。可这里弥漫着薄雾,阳光时有时无,湿冷的衣服怕是要一路黏在后背上了。此刻他只能祈祷不要有风。
希尔脱下披风裹在他的湿衣服外面,撩出他滴着水的长发,随意找了几根柔韧的野草帮他绑成一束低低的马尾,好在他们并不着急赶路:“没事。前面就是白鹭镇,我们在那里休息。”
白鹭镇因瀑布下的湖泊而得名,白鹭是这里的候鸟,春夏栖息在此,秋天启程东南方过冬,直到转年气温回升才会回来。这里东部通往山地高原的王都,西南部接壤沙漠,北部又与冰原地相连。商人旅人们都在此补给,一年到头始终热闹非凡,其中秋天更是最好时节。
一进城便是巨大市集。天色渐暗,有人踩着高脚凳,将托盘里的松果点燃,当作火种扔进一座座一人高的落地火把中。冷杉做支架的火把燃烧时散发出淡淡的木香,很快,整个市集被周围一圈火把点亮。
克拉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些恍惚,路边的摊贩们毫不吝啬热情的目光,克拉觉得每个人都在亲切的招呼自己,像相识已久的朋友那样。
“我喜欢这里!”他拽住希尔在每个摊位前停留。枢纽重镇,来自各处的商人汇集在此,满眼都是克拉没见过的玩意儿。他兴奋地穿梭在被火把围住的广场,觉得衣服都要被这里的热情蒸干了。
“我们先找地方落脚。现在是他们的篝火祭,一房难求。市集会一直持续到午夜。”希尔拽着他来到一处旅店,从口袋里掏了银币塞给他,一把将他推进了门:“你去。”
克拉有点忐忑又不免兴奋。他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笑容:“您好,请问我可以住一晚吗?”
老板娘是个身材曼妙的中年妇人,架着一副金属镜框。她从吧台里探着身子,盯着克拉从头到脚看了好一会儿,克拉觉得自己的皮都要被她的目光扒掉一层,有些露怯,赶忙将两枚银币放到她面前:“可以么?”
“当然可以了亲爱的。”老板娘绕出橡木桶拼成的吧台,捏了一把他的腰:“一个人么?从王都来的?”
“不,我从沙漠来。”克拉闪身从她手下逃脱。屋子里所有人都在看他,旅馆的侍者,和吧台旁喝着酒的住客,他不明白为什么。
“沙漠?你一点不像沙漠里的人。他们可没你这么漂亮。”老板娘单眼一眨,克拉觉得这个女人的妖娆跟沙漠里的小妇人们不太一样。
“我不是一个人!”克拉见她又要动手,急忙退到门口,将看热闹的希尔拉扯到身旁:“两个人,两个人。”
“两块银币只有一间。你知道的,非常时期。”老板娘瞟了希尔一眼,似乎判定另一个年轻人不太好相与,挪到克拉的一侧。
“没关系,我们住一间。”克拉说道。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克拉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所有人盯着他的目光都有些戏谑。继而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他不明所以地看了希尔一眼,对方没什么表示,他便放下心来催促到:“请问房间在哪里?”
老板娘这才回过神,笑眯眯地带他们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这间。有浴桶,床够大。”她将钥匙塞到克拉手里:“自便吧,亲爱的。”说完转过身下楼,临走在克拉屁股上留了一巴掌,啪得一声吓得他一激灵。
希尔拿过钥匙打开门锁,房间不算豪华却宽敞干净。桌椅,柜子,床铺都是高大的云杉木材制作而成,纹理细密颜色均匀。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装饰,木雕,骨头,金属,风格各异。桌布与床单上绣着大片花卉,克拉趴在桌边摸着细腻的针脚暗暗惊叹,没注意希尔已经进进出出了几趟。
“你先泡个热水澡。我去找两套衣服。”希尔替他摘下湿哒哒的披风搭在一边的椅背上,克拉回过头发现角落的大木桶热气腾腾。
“啊?不用。我们出去吃东西吧!你是不是饿了!”这么多天没有好好吃东西,克拉觉得希尔应该忍到了极限。
“洗完再去,不然会着凉。”希尔不由分说,解开了他脑后胡乱绑起的马尾将他推到浴桶前:“我马上回来。把门关好。”
克拉脱掉潮湿的衣服泡进温水里。这里的人穿着打扮和初月城轻衣薄纱大相径庭,棉布和透气皮革才是旅人们的首选。这里的妇人们挽着各式发髻,用简洁的银饰或木雕装点。温水蒸得克拉犯困,他手背垫着下巴在木桶边沿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睛,面前的椅子上整齐折着几件棉布衣物,希尔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克拉爬出浴桶用浴巾擦干皮肤上的水珠,穿起了衣服。白色的灯笼袖上衣,黑色长裤,跟希尔同款的皮靴,还有一件软软的奶白色马甲。克拉摸了摸表面,像是某种剪短的动物皮毛不到半寸长。他推开窗子,这里离集市不远,夜幕下城内灯火通明,连成片的火把下是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肤色各异。旅人们的口音繁杂,克拉坐在窗口像往常那样等着头发风干却越吹越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洗完了?”希尔被他吵醒走到窗前一愣:“怎么不擦干头发?会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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