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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没有开车,”夏炎看着酒水菜单,将自己那份葡萄酒换成黄油啤酒,“喝一点没关系吧。”
    这次陆周瑜倒是很坚持,夏炎无法,将他的酒水换成气泡饮料,开玩笑道:“这样亏很多啊。”
    陆周瑜坐在对面,自若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说:“亏就亏了。”
    杯子放下后,他两只手短暂地交叠了一下,是开场前的铺垫动作。
    莫名地,夏炎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觉得心慌与抵触。为什么不能好好吃完这顿饭再告别呢,他心想,但又毫无办法,于是始终低着头,将餐具从竹篓中拿出来进行分发,最后手中紧握一把钢制餐刀,有种负隅顽抗之势。
    预想中的对话发生之前,刀把猛地磕在桌面上,夏炎抬头说:“忘记备注不要洋葱了。”
    菜单已经无法撤销,周遭又不见服务生,他站起身,“我去吧台说一下。”
    “没事,”陆周瑜叫住他,“挑出来就行了。”
    “你不是洋葱过敏吗,”夏炎摇摇头,坚持道:“我还是去说一下。”
    与此同时,陆周瑜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振动起来,一串境外号码,陆周瑜低头扫过,短暂地停顿后还是接通了,放在耳边用英语跟对方问好。夏炎趁势离开座位,走到吧台前按餐铃。
    刚按一下,后厨的帘子被掀开,一条花臂先探出来,夏炎惊讶道:“林哥。”
    “来了?”老板林韧见到夏炎,扬扬眉毛,“最近忙吗,好久不见了。”
    “还好,”夏炎坐上吧台前的高脚凳,“你呢?今天没有课吗?”
    林韧早年是个鼓手,据他本人所说组建过地下乐队,原话是“瞎闹着玩儿的”,夏炎旁敲侧击许久,也没能从他口中得知乐队名字。后来乐队半死不活,一拍两散,他盘下这家炒粉店,当起个体户来。
    前几年运气好,偶然被当红影星光顾,店面也跟着红火起来,林韧把小饭馆改成音乐餐吧,雇了几个人,自己则跑去音乐机构教人打鼓。
    “下大雨么不是,”林韧顺手捞过吧台上两杯酒,推给夏炎一杯,“全市今天都停学了。尝尝,我刚调的。”
    “我今天和朋友一起来的,”夏炎看一眼那杯花花绿绿的酒,婉拒了,又说:“七号桌,刚下单的套餐有一份不要洋葱。”
    林韧掀开帘子,冲后厨扬声交代完,目光扫过七号桌时一顿,“哟,老朋友啊?”
    “嗯?”夏炎也转过头看去,陆周瑜还在接电话,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不是么,”林韧自顾自地端起酒杯浅酌,“以前总一起来,后来俩人分开来,现在又凑一块儿了。”
    艺术园区一向阳春白雪,遍地咖啡厅和西餐厅,炒粉店刚开始营业那段时间,生意十分惨淡,唯有楼上画室的两个学生常光顾,林韧因此印象深刻。
    “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认得啊。”夏炎笑笑,他一直以为是这几年来得勤,因此才和林韧熟络起来。
    “他姓陆是吧?”林韧又喝下一大口酒,半倚在吧台,朝他们那桌问道。
    “是。”不自觉地,夏炎拿起面前的酒,浅浅地抿了口,“你刚刚说,我们俩分开来是什么意思,他后来还来过?”
    或许是夏炎的问题过于奇怪,林韧单手支头看了他一会儿,才回忆起上一次在店里见到陆周瑜的事,“四五年前吧,政府和开发商扯皮的事儿你还记得吗?”
    “记得,四年前。”
    那年,艺术园区将被改造成游乐园的传闻甚嚣尘上,夏炎一度觉得可惜,但彼时他刚加入季启林的团队,正忙于职业生涯的第一场展览,实在分身乏术,有近半年的时间没来过。
    当时林韧也听信传闻,又急又恼,想过干脆闭店一走了之,但连续三天,陆周瑜都在傍晚光顾,点一盘炒粉,不疾不徐地吃完就走人。
    林韧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直到第四天,他一反常态地点了瓶酒,度数很高的廉价白酒。
    林韧已经决定第二天闭店,因此准备给这位最后的客人免单,他端着酒和两只杯子,坐到客人对面,斟满后推过去,陆周瑜只是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就一口气喝光。
    两人闷头一杯一杯地喝,一瓶喝完又开一瓶,林韧大着舌头说:“我明天就不干了,好兄弟,今天喝个爽!”
    陆周瑜看不出是醉是醒,端酒杯的姿态从容不迫,闻言只轻轻点头,问:“为什么不干了?”
    “这里要拆了,你不知道吗?”
    “知道。”
    “那明天就别来了,我不开门,你白跑一趟。”
    “嗯。”
    林韧注意到他手边放着一个牛皮纸袋,封口敞开,内里有一沓白纸。喝酒时,陆周瑜时不时会将目光落在上面。
    “你把文件收好,别弄脏了。”林韧好心道,伸手想要帮他装起来放到一旁,却不料手脚发软,手腕一松,纸袋掉到地上,白纸纷纷扬扬散出来。他忙弯腰去捡,全收回来后摞在一起,却看到白纸黑字的“店铺转让合同协议书”。
    使劲眨眨眼,林韧顾不得礼貌,将合同粗略看了一遍,诧异道:“你把楼上的画室买了?”
    “嗯。”
    “这里要拆了,”林韧皱着眉,对他指指地板,“因为是违规建筑,不赔钱的,你买它就等着亏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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