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皎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径自转身。
    恰巧这时有主办方的工作人员清场，接下来有大人物要登场。
    而值得主办方专门为其清场的嘉宾，秦皎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她摸了下自己胸前的绿色吊坠，红唇微扬，快步走到尽头，然后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回头望去。
    同时，另一时空，弓箭手们正张弓搭箭，只听一声“放”，利箭如雨，密密麻麻射向空中那个惊艳绝伦的美人。
    而让他们没料到的是，空中画面不过是一方幻象，就像海市蜃楼，看得见摸不着，更不用说对里面的废后产生影响了。
    利箭已被浪费了不少，但空中画面丝毫不受影响。
    “皇上，此物无实质，刀剑不能破。”武俊逸对着高台上面色铁青的男人道。
    “不必费周折了！”萧泽的语气像凝了冰，他的视线牢牢锁在那一幕幻象里的女人脸上。
    正好，幻象里的女人也在看着他这个方向，目光温柔缱绻，唇角漾着淡淡笑意，像有诉说不尽、又难以用语言描摹的深情。
    纵使隔着山海、隔着时空，这份爱也永远不曾淡忘，反而因这一份无法跨越的鸿沟而变得更醇厚绵长。
    萧泽忽然觉得心口有点点痛，“立后大典就此取消，都给朕退下！”
    “可是皇上，立后大典还未完成……”
    一名官员试图提醒，最后却被萧泽冷冰冰的视线吓得不敢再言。
    惊慌失措的温太后这才想起今日是立后之日，若这流程没走完，温婉这后位岂不落个不明不白？
    大概是见空中的秦皎并没如鬼怪传闻里那般凶神恶煞，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温太后这才稍微找回些胆子，吩咐道：“秦氏这妖女会法术，不惧刀枪，需得寻大师收服，快派人去法王寺寻求大师帮助！”
    随即，百官们也开始积极讨论起哪个大师本事最高，对付女鬼又该用什么旁门奇术等等。
    听着自己这帮臣子的交谈，萧泽神情淡漠，冷声道：“都给朕退出皇宫，不要再让朕说第三遍！”
    秦皎这女人果然还是不甘心、不肯放过他，便用这种方式来破坏他立温婉为后。
    她生前死后都要缠着自己，很好，她得逞了！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特别为她的纠缠生气，他现在只是恼她竟穿成这伤风败俗的样子，还让这么多外男看见。
    简直不知廉耻！！
    她一定是故意穿成这样来气他的！！！
    百官得了天子的命令，一个个都不知此时该不该走，只能暗中交换眼神，看看同僚们的意思，免得一不小心做错了选择。
    “老兄，到底该不该走啊？”
    “皇上都已经气成这样了，不走干嘛？”
    “妖后还没灭掉，我们这样走了，万一皇上出事怎么办？”
    “废后爱皇上爱得死去活来，今日出现在此，定是在恼皇上立新后，她再吃醋也不会舍得伤天子性命。”
    “那这立后大典就这样了？”
    “你还想什么立后大典？没见废后都气得现身了吗？况且有温太后温太师在，温贵妃这后位也轮不到我们操心。”
    “对对对！这是皇上的情劫，我等还是赶紧退下免灾吧！”
    于是大家一番眼神交流后，都诚惶诚恐地退出了皇宫，生怕留下遭到无妄之灾。
    温太后痛心疾首，这好好的立后大典，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过现在秦氏的“鬼魂”未灭，她心有忌惮，也不敢坚持进行立后大典，只好看着百官半途而废地离开。
    温婉紧拽着拳头，指尖嵌入了掌心都浑然不觉，整个人失魂落魄般。
    那一方屏幕中的女人唇红齿白，身姿曼妙，一颦一笑皆是万种风情，就连盛装打扮的新后也被衬得黯然失色。
    这一份万众瞩目应该属于她的，又是秦皎，又是她夺走了自己的光环！还穿成这样招摇过市，真是恬不知耻！
    温婉看着身边一直注视着空中画面的天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她害怕自己连天子的这份偏爱也将失去。
    陈公公见温婉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便道：“娘娘要不先回去歇息？”
    温婉回过神：“皇上，我们一起……”
    “送她回去。”萧泽冷漠的声音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温婉还想说点什么，但看萧泽的视线根本没在她身上，便又只好满腹委屈地憋了回去。
    陈公公道：“娘娘，请吧！”
    温太后本就心虚，对突然冒出来的秦皎更是惧怕不已，不肯留在此地，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准备离去。只是看到只有温婉离开，皇上还站在原地，温太后又不放心道：“皇上为何不走？”
    温婉眼里蓄着泪，“臣妾已经叫了皇上，皇上不肯离开。”
    温太后皱眉，“秦皎那妖女在此，天知道她会对皇上做什么，陈公公，快去劝皇上过来。”
    陈公公只好应喏，又去高台处叫皇上。
    温太后因太过紧张，浑身无力，直觉天旋地转，“啊，哀家的头，是秦氏要害哀家性命！”
    温婉和宫人赶紧扶她回去休息。
    众人离开后，只剩萧泽一人站在祭天的高台上。
    此刻，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独自遥望着空中幻象里美艳绝伦的废后，无人知他心底想着什么。
    又是否有过一丝后悔。
    另一个时空。
    秦皎看着那人在万众瞩目中走到尽头，赢得全场所有的镜头。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西装，身形修长，五官深邃，每一步都如闲庭阔步，优雅得体。他永远那么闪耀，身上仿佛自带圣光，有光却并不锋芒毕露，和光同尘。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男人也淡淡朝她这边看来。
    他的视线在她脖颈间的项链上短暂停了一秒，随即又礼貌掠过，对她轻微点头浅笑。
    那一刻，秦皎仿若在他眼底看到了星河灿漫，心都跟着慢跳一拍。
    男人继续前行，在《最时尚》主编林姐的亲自带领下，来到签名墙，签下他的名字，然后和林姐一起去了晚宴内场。
    秦皎在原地伫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向签名墙，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签字笔，在那人优雅漂亮的名字旁签下自己的姓名。
    陈公公终于又爬上高台，“皇上，我们也退下罢！”
    “朕想一个人静静，你让武俊逸等人退下。没朕允许，任何人不准靠近此地。”
    “这……”陈公公有些为难，“若所有人都退下了，万一……”
    萧泽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便道：“你放心，朕乃九五之尊，秦皎还奈何不了朕！”
    陈公公只好遵命退下。
    萧泽面色冷沉，一个人站在祭天台上负手而立。
    他不想承认，自己让这些人离开，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到如此妖娆放浪、不成体统的秦皎。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现在不止在这祭天台能看到秦皎，京中视野最开阔的静心湖也有同样的屏幕。
    现在全京城都在讨论今日空中突然出现的幻象。
    那些个刚走出宫门的大臣们个个都掩着面，一副羞到不行的样子。
    “简直伤风败俗、不知廉耻！”
    “废后果真乃妖女所化，幸而吾皇英明，不被这妖女美貌迷惑！”
    “妖女污老夫的眼，老夫要回去洗洗眼睛。”
    “嘁，聂大人，我看你刚才明明盯着那妖后看得眼睛都直了，现在装什么正经。”
    “你——”被揭穿的聂大人面红耳赤，“老夫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你休得污蔑老夫！你刚才还吓得趴地上跪拜呢！”
    “大家少开点玩笑，这妖后不知妖力有多深，我观那一方天地兴许是关押她的法器，可千万别让她出来了，否则我大锦江山便危矣！”
    ……
    一群自诩清流、恪守礼节的大臣们聊起废后秦氏，都极尽轻蔑，同时又害怕废后从那方屏幕中追出来。
    而在京中静心湖畔，也围了一大群议论纷纷的百姓，大家都在好奇瞻望着湖心处的“海市蜃楼”，猜想着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一开始，也有胆小害怕，找地儿东躲西藏的；有以为是神仙降世，就地跪拜的……
    不过确定那幻象离他们很远、且里面的人根本看不见他们之后，游人们才放下心，围着这静心湖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那是不是仙宫？里面的仙女们一个个都好美。”
    “什么仙宫？这叫蜃景！小时候我和父亲穿过沙漠时见到过，很远就能看到空中浮着一座城，连城里百姓做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城市在空中吗？”
    “不，蜃景只可远观，你是永远追不上的。”
    “这些女子好不知羞耻，一个个衣不蔽体，污人眼睛。”
    “有些西域女子便是这般打扮，各地习俗不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此蜃楼光怪陆离，若能进去一观，死也无憾矣！”
    一群百姓正聊得起劲，忽然来了一个身穿锦衣的人，“哼！什么蜃景，这分明是废后所化，用来迷惑世人的。”
    “废后不都死了吗？你有什么证据？”有人不太满意锦衣人的说法，这么漂亮的仙女怎么可能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废后。
    锦衣人很是不屑：“你们看到的那个袒胸露臂的妖女就是废后。”
    这话像一块石头，一下激起千层浪。
    “若真是废后所化，那她为什么不出来吃人？”
    “废后才不会这么温柔好看。”
    “对呀，废后霸道善妒，奇丑无比，被我们的皇上嫌弃，这蜃楼里的仙女明明艳冠古今，断不会是废后。”
    “废后要是长这样，皇上会不喜欢吗？皇上又不是瞎子。”
    “哼！你们爱信不信！”锦衣人懒得跟他们一群俗人理论，扔下一句就走了。
    法王寺的大师来皇宫看过之后，也拿现在各处突然出现的幻象全无办法。
    萧泽本不想离开祭天台，听说宫中别处都有废后的幻象，便又黑着脸去了长信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