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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天灾之后 第84节
    她向翎叶伸出手,现下不是寒暄的时候,翎叶也好像在假装自己不认识雁归,但那躲躲闪闪的小眼神暴露了她对雁归其实很熟悉的事实。
    雁归振声道:“帮助我吧,翎叶。”
    翎叶慌乱道:“哎?我、我该怎么做?我打不过腐殖之蛇的,现在它又不会被我引走……”
    虹鸟手忙脚乱扇动翅膀,像是在畏惧什么。
    “你能做到的,只要你愿意那样去做。去与腐殖之蛇融合吧,翎叶!”雁归不打算与她争论或者阐明什么,时间紧迫,她直截了当点出翎叶隐藏的秘密,现下就需要翎叶给出她的回答。
    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
    翎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过后,腐殖之蛇都跑过半截路程了,她才艰难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我……对不起,我不想和腐殖之蛇融为一体,我想自己一直都是干净的模样,腐殖之蛇可是杀了我的怪物呀!如果融合了,如果我成为了它,会不会也变成那幅模样呢……?”
    “与腐殖之蛇融合?什么意思?”
    芜青尤为不解的喃喃道,对于翎叶到底是什么存在,大概连将她培养出来的柳叶都不怎么清楚,现在看来她自己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天真无知,而是在刻意隐瞒她的秘密。
    那现在看来,翎叶或许还真有将腐殖之蛇解决掉的本事,而且融合这个词,难道是在说翎叶与腐殖之蛇本应是同一个存在,只是因为翎叶对腐殖之蛇的抗拒,所以才分裂成了两个?
    似乎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我并非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要求你必须这样去做,翎叶。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你对我有所愧疚,甚至能为了我去做任何事情,不是吗?为了我,你可以做到的,就算不融合,那就吃掉腐殖之蛇吧,让它成为你羽化的养料,这样的结局对你来说应该并非无法接受。”
    如果翎叶宁死都不愿与腐殖之蛇融合,那预知画面中的她就绝不可能是羽蛇的形态,在她对融合这一事并非如生死存亡那般坚定的时候,只要给她一个压力与借口,雁归就有把握让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这也是她的一个试探,试探翎叶是否真的如预知画面中那般亲近她。
    “就算这样说了……龟龟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啊。”翎叶的态度显然没那么抗拒了,“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龟龟,我确实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可以去试试,当做补偿也好、道歉也好……希望你能原谅我的错误……”
    “我原谅你了。”
    雁归连想都没想就这样回答了。
    因为哪怕回想自己的这一生,她都不觉得翎叶这个完全陌生的存在会欠她什么,所谓歉疚也就无从说起,虽然这并不影响她通过翎叶不知从何而来的歉疚来为自己谋求利益就是了。
    “那就太好了,等我回来,我就会告诉你一切的!”翎叶气势高昂起来,整只鸟身上的羽毛都因激昂的情绪膨胀起来,她飞上高空,飞到仅凭肉眼望不见的高度,让人总会联想到她是不是想就这样逃跑了。但下一刻,她化为一颗火球直直坠落,重重地从腐殖之蛇头顶撞了进去,将大地都撞得一颤,更别说东倒西歪的穿越者们了。
    “发生了什么?”
    “好像地狱鸟飞进腐殖之蛇脑壳里了……”
    “你在做梦吗?!”
    “那就是一颗流星撞进腐殖之蛇脑壳……”
    穿越者们的交流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行了,接下来等着就行!”
    雁归对自己的做法有万分信心,恐怕远在圣城还对羽蛇虎视眈眈的红叶与准备暂且放过翎叶的陆扉都未曾想过,在他们的谋划失败之后,羽蛇依然会在他们准备好的祭祀场中诞生。
    虽然之后就并不能如他们所愿了。
    “腐殖之蛇好像不动了?”
    “这是好事,那些天灾更好对付了,要不是腐殖之蛇的身躯太过庞大坚实,属于腐殖之蛇的黑潮带毒,我们还不会死这么多次。赶快吧,或许之后就没这么好的刷地脉之种的机会了!”
    “对啊对啊,无限池可是有时间限制的!”
    “……你以为你在打游戏呢?”
    腐殖之蛇就像冬眠一样僵硬挺立在那里不做动弹,连高昂着的蛇首与金黄的蛇眸都没有半死颤动,反而是它身上的天灾仍然活跃着,与忽然振奋起来的穿越者们战成一团,而这次没有腐殖之蛇这种黑潮天灾当主力boss,全都迈进散叶阶段的穿越者们完全能将它们当小怪刷!
    一直到夜晚过去,晨曦将至。
    雁归随意坐在地面望着远方山峦太阳升起弥漫的微光与晨雾,在这荒野之中,少有地方能散去迷雾望见天空的地方,符青云坐在她旁边,衣摆被晨曦的薄雾沾湿,他眸光宁静淡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哪怕穿越者们已经露出了疲态,他们是人,不比天灾那般有耐力。
    连在战斗的激烈阵仗中硬是睡了一整夜的大牛都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芜青坐在他旁边默不作声,等待事态发展,直至腐殖之蛇黑色的鳞片随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过来,鳞片边缘隐约显露出金色流淌的辉光,就像火种将燃。
    第98章 祭祀(十三)
    自成为虹鸟之后, 翎叶已经许久没有回想起自己过去作为人类的时光,对她来说那是黑暗的难以容忍的污秽之地,那是生存在夹缝间连自我都被蒙昧的阴霾之所。但在这一刻, 在腐殖之蛇的躯壳内部,她嗅到来自过去的檀香, 与别于自身的火焰, 却也原本属于她的点点温暖。
    还有从心脏从骸骨冒出的刺骨冷意。
    她、不,她所记住的所有人都曾生活在这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檀香之中,从小到大、从出生到死亡,她记得那个被叫做阿玲的女孩的出生。那是一个脆弱的女孩子, 天生骨头就像脆弱的陶瓷一样易碎, 有着一双奇特的金色眼眸,在那个村庄中,这样的孩子每一代都会降生,她是蛇神钦定的祭品, 所以自出生便拥有与蛇神相同的双眸与蛇骨一般对人类来说太过柔软的躯干。
    在久远的过去, 这个村庄信奉着山那边的蛇神,在伟大的蛇神庇佑之下这座无名村庄从未受到过天灾的侵袭, 所有搬来这里的人都过着平安祥和的日子,虽然供养蛇神也是需要牺牲的,但牺牲者只是极少部分被选中的孩子, 与其他人的安危比起来, 这样的牺牲似乎并不困难。
    阿玲便是被选中的牺牲者, 蛇神的祭品, 自出生时起她就被抱离了母亲, 带到蛇神的神社由蛇神信徒们抚养, 自小不谙世事养成了天真的性子, 哪怕在最后被抬上轿子翻山越岭送往了蛇神的巢穴时,她也是懵懵懂懂快乐得就像一只自由的小鸟,甚至她的手中就提着自己的小鸟,那是她十二岁生日神官大人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就在她生日的第二天,她遇见了蛇神。
    翎叶还记得那台轿子爬上山路的摇晃,与手中红色小鸟嘈杂的叫声,还有阿玲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打着欢快的拍子,在不明不白中为自己送葬的滑稽又阴暗的场景。她也还记得女孩从轿子的窗户看见盘旋在巢穴里巨大冰冷的蛇神时,终于失去了面上天真的笑颜,她惊恐万分向将自己抚养长大的神官大人求助,向那些平日里宠着她的大人们求助,但他们的眼神与表情是那样的冷酷陌生,与蛇神冰冷的蛇眸如出一辙!
    阿玲被留在了蛇巢,她的生命能够换取其他所有人的安详生活,是值得的、划算的。
    但对于她本人来说,被其他所有人抛弃、背叛、谋害,也是一种值得用生命去唾弃怨恨的事情,作为一个才十二岁的普通小女孩,甚至身体脆弱得连大步跑起来都做不到,阿玲不可能逃离蛇神的狩猎,就如之前所有祭品一样,她被蛇神吞入腹中,与自己的小鸟一起,怀揣着由十二年的天真纯洁孕育出的怨恨,阿玲死去了。
    阿玲这个孩子有什么特殊的呢?
    翎叶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因阿玲而生,却又不是阿玲。
    她记得阿玲的所有记忆。
    从出生到死亡,还有她看见过的触碰到的还有怨恨的所有一切,但她又清楚的知晓如果自己是阿玲,就不可能记得婴儿时期的事情。
    尤其是除了阿玲的记忆以外,她给能看见更多更多关于蛇神与它的祭品的记忆,那些来自过去无数年每一代祭品惨烈得满怀怨恨的记忆……
    自一开始,她诞生后应该是……腐殖之蛇。
    是的,并非是羽蛇,也并不是虹鸟。
    而是活生生将那一只被供奉了无数年的蛇神污染堕落化成为了腐殖之蛇,并取而代之。
    翎叶存在于腐殖之蛇的身躯之中,她浑浑噩噩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在某一天,她遇上了途径此地的柳叶。那个有着一张亲切的娃娃脸,不知年龄几何却永远都如青春少年的人将她从腐殖之蛇腹部挖了出来,有些稀奇的笑道:
    “唉?腐殖之蛇也会下蛋的么……?”
    时光冉冉,曾经庇佑这片土地的蛇神被污染成了腐殖之蛇,曾经用无辜孩童的牺牲换取自己苟且偷生的人类也在蛇神陷入疯狂之后死的死逃的逃,现如今来到这里的少年踏过曾堆积累累骸骨的蛇巢,带走了一个新生的奇特生命。
    一枚由腐殖之蛇血肉化作的蛋。
    翎叶自蛋中诞生,怀有阿玲的所有记忆,还有过去那些祭品的残缺记忆,但又因为记忆的缘故,她深深厌恶着腐殖之蛇,厌恶着……
    承载了自己黑暗怨恨一面的腐殖之蛇!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腐殖之蛇也是她。
    如果……如果……
    如果她与腐殖之蛇融合了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呢?她得到的记忆永远都是美丽得不容半点污秽,阿玲得到那只红色小鸟时的感激;摘到一朵好看的野花时的喜悦;望见有一个好天气时的愉快;哪怕是下雨天,纯洁无暇的女孩也能听着雨声就像听着优美韵律般的陶醉、宁静。
    她就如神社中永远弥散的檀香一样……
    世间一切的美好都是她的代名词。
    所有的怨恨与黑暗都留给了腐殖之蛇,所有的美丽与纯洁汇集成了翎叶,所以她厌恶着污秽的腐殖之蛇,排斥着黑暗的那一面,畏惧着自己被污染得不再纯洁无暇的模样,翎叶回想起这一切,心中不由再度升起退缩与恐惧的心情。
    但她不能退缩,不能……
    黑暗中,摇曳的火焰缩成一团将自己紧紧包裹在一起,但腐殖之蛇与翎叶的融合已然正在进行之中,于不断滋生的恐惧之中,翎叶再度想起了龟龟。虽然龟龟什么都不知道,但翎叶算得上是看着她长大的,因为同是被柳叶抚养长大的十日成员,翎叶与黎叶更为亲近,所以在他成婚生子过后,因黎叶的拜托与她自己的好奇心,她经常盘旋在无归城的上空注视着那个孩子。
    她看着龟龟从一个瘦弱多病的小婴儿一点点长大,龟龟和其他笨孩子不一样,她学走路的时间很早,她也很早就会说话了,是个非常聪明的可爱的孩子,翎叶真的很喜欢龟龟啊,那是和哥哥一样的黎叶的孩子,在长久的关注与隐秘的接触之下,翎叶将那个孩子当成自己的亲人,自己一定会保护好的宝物,也是很正常的吧。
    她会保护好龟龟。
    她本该……保护好龟龟的……
    直至那一天,腐殖之蛇再度狂乱,为了防止它跑去九弦洲捣乱,翎叶带着它在荒野的无人之地溜圈子,便没空去保护(偷窥)龟龟了。所以在扉叶到来之时,她暂且请求会途径过无归城的扉叶看护一下龟龟和她的母亲,不用太久她就能脱身,那时她以为扉叶是自己的好朋友,只是顺道帮一下忙而已,扉叶也兴致勃勃的答应了。
    但没想到,就是那三个月的时间差,界脉之花袭击了无归城,扉叶却对此冷眼旁观,等到翎叶终于摆脱了腐殖之蛇回归之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黎叶大人的妻子、龟龟的母亲姜琳死在了界脉之花的黑潮中,龟龟失去了最后留在身边的亲人,成为了界脉之花的驭灵者,虽然她觉醒了天命能力成为了天命之子,但也无法挽回死去之人的生命,也无法掩盖她曾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过的残酷事实……这一切都是她的疏忽。
    虽然要论责的话,翎叶大概排不上号。
    她前面还有抛妻弃子的黎叶、答应了她的请求却又冷眼旁观的扉叶、甚至作为凶手的界脉之花,她只能说是信错了人,之后便再没有其他责任了,但翎叶却依旧被汹涌如潮水的愧疚感所淹没,这样的愧疚,来源于她对龟龟的喜爱。
    所以,龟龟想让她与腐殖之蛇重新融合为同一个生命,哪怕恐惧、排斥,她也依然如龟龟的意愿去做了。只要这样做了,只要自己能做得很好很好,龟龟就能原谅她的错误了吧?怀揣着这样的心思,翎叶慢慢的竟停下了颤抖。
    “龟龟说……要吞噬腐殖之蛇……”
    吞噬,不能依靠本能的平衡去融合,而是要让自己占据一面倒的优势,哪怕是那些污秽的黑暗的东西,也不能容忍他们玷污自己的纯洁,而是要将黑暗都吃掉、消化掉!缩成一团的火焰忽而燃烧起来,逐渐将这片黑暗无光的精神领域照亮,那双金色的蛇眸弥漫起肉食性动物特有的血腥气味,那是猛兽本能升起的狩猎姿态!
    外界,太阳已经升起,腐殖之蛇僵硬的身躯之上鳞片夹缝间冒出的火光越渐明亮,温度逐渐升高,连被束缚在蛇躯上密密麻麻的腔洞内的天灾都开始无法忍耐升高的温度,连穿越者们都顾不上了,无声惨叫着四处逃窜,又被那根连接了腐殖之蛇与天灾的黑线硬生生拖了回去。
    有的较弱天灾竟被硬生生烧死了!
    对于越来越高的温度与火光,哪怕是不怕死的穿越者们也只能避其锋芒,雁归随便找了一个宽大叶子当做扇子胡乱扇风,温度太高了,就像一个无形的蒸笼罩在了所有人的头上,在她终于流下汗水的时候,符青云再度撑开稻海结界,这才将她从恐怖如蒸笼的高温中解救出来。
    “你的天命能力还没恢复吧?其实不用……”
    雁归有些担忧的看向符青云,虽然他苍白的面色在半夜的休息之下逐渐恢复了血色,但就这么点时间,应该不够符青云恢复如初。
    而符青云向她安抚的笑了笑,徐徐道:“没关系,你不是很热吗,这样应该好多了吧?而且我并不需要使用太久的能力,不用担心。因为腐殖之蛇那边快要结束了,‘它’要降生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要结束了,芜湖!
    第99章 祭祀(完)
    羽蛇诞生了。
    这是一日的正午, 阳光灼目。
    于炎热的天气与烧灼的空气之中,所有人都躲进了将超出人类承受能力的高温抵挡在外的稻海结界,只能远远眺望腐殖之蛇鳞片缝隙中隐约流淌的火光忽然爆发, 将腐殖之蛇整副蛇躯都烧灼成扭曲崩裂的状态,还包括束缚在腐殖之蛇身上的天灾, 也在那场代表了毁灭与新生的火焰之中瞬息化为一缕烟尘, 只留下地脉之种!
    一颗颗地脉之种落在开裂的地面上。
    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就像一座小山。
    腐殖之蛇的蛇躯在最后扭曲成了一个堆在一起的不规则隆起形态,看上去就像一枚生长畸形的怪蛋,无形的律动从蛋的内部渗透而出,一点一点的吞噬周围所有的地脉之力纳为己用。那些堆积在怪蛋旁边的地脉之种随着诡异无形的吞噬一颗颗爆开, 地脉之力流淌进蛋中, 只余下一堆无用的尘埃,随着风飘向远方、消弭殆尽。
    这可令只能干看着的穿越者们眼红无比。
    有人发出一声怪叫:“我的天,怎么说那一堆里也有几万个地脉之种吧,就这么没了……”
    “难怪雁归之前说给我们狩猎的时间是有限制的, 这下腐殖之蛇不是真就没有了吗!”
    “幸好我囤得挺多, 还换成了复活次数。”
    黑哥显得优哉游哉,一身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