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程禄感觉这个问法有些不对劲,某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段永锋又傻兮兮地指了指自己:“你,对我……?!”
程禄眯了眯眼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年原本猜想的是,自己同意在一起后,段永锋不说乐疯了,至少会喜形于色吧。可现在看来,段永锋除了震惊、愕然、蒙圈,只剩下不可置信。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震撼的社会版新闻,而不是听到心上人突然给出的喜讯。
果然,段永锋在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之后,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他的脑子乱糟糟的,感觉眼前的状况比狙击一个劫持人质的犯人还困难。他看着程禄,看到青年略微皱眉、几乎整张脸都通红的神情,张了张嘴,却怎么都组织不出完整的话。
但这个误会太大了,段永锋不可能任由其发展下去。
“我、呃……”男人有点烦躁地耙了两把头发,勉强憋出一句能听懂的话来,“禄禄,你好像有点误会了哈……”
程禄的手指攥了攥:“误会?”
“就是你刚刚问的……‘在一起’的问题。”段永锋心一横,终于说出来了,“我以为你……问的是搭档的事。”
“……搭档?”程禄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耳边一阵嗡鸣,“所以你说的‘在一起’,是指工作搭档?!”
段永锋有心喊冤枉,毕竟“在一起”三个字是程禄先提的。但他不敢说,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啊。”
“那你又救我、又抱我、又睡在我腿上、又照顾我,还整天说不能没有我,是什么意思?!”愤怒、羞赧、难堪……各种情绪冲上程禄的脑袋,让他的眼睛都要红了,“你他妈来撩我,撩完就说是我误会了,啊?!”
这简直太荒谬了。明明是段永锋一出现就自顾自地缠上来,明明是他说的对自己真诚以待、不会对别人像这样好,明明是他下意识地就先保护自己、还担心自己的心里状态、总在逗自己开心……
偏偏现在这个家伙却说只是因为“搭档关系”,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同事……!
程禄觉得这太荒谬了,所有人都很荒谬,甚至回想起来的那些看似表明心迹的点点滴滴,都很荒谬。
他只是在照顾同事!同事而已!
“我……”段永锋想说那些都是玩笑话,而且平时说的时候程禄好像也没当真,天知道青年怎么就忽然较真了。但段永锋知道,这话现在说不得。说了,就相当于在煤气泄漏的房间里想抽根烟冷静一下,全心全意要作死。
而且程禄是认真的,就凭这个,段永锋也觉得自己不能嘻嘻哈哈地敷衍过去。他已然对不起程禄,不能再这样伤害对方。
想来想去,段永锋也不知道是脑子短路还是怎么的,来了一句:“那你打我一顿吧。”
不说还好,一说,程禄火气更大了。
说什么都得火气更大。
“滚!”程禄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他气得要爆炸,伸手推了一把段永锋,还打开门,将人用力推了出去:“滚!!!”
段永锋一时不察,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禄禄……!”
嘭!!!
门板被重重摔上,差点直接撞到段永锋的脸。
段永锋按了几下门铃,又用力拍了拍门:“禄禄!”
当然,大门不可能打开,纹丝不动地死死锁着。
“唉……!”
男人的脑门重重敲在门上,闭了闭眼:“垃圾和干炒牛河还没拿啊……”
他又是一声重叹,烦躁地耙着脑袋转个身蹲了下去。高大的个子缩在门口,像是犯错的大狗被关在门外,啥也不能做、又烦得要命。
他不经意摸到自己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也是涨得通红、热得发烫。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
狠狠摔门之后好几秒,程禄才从暴怒的情绪中渐渐回神,喘息渐平,但耳边依旧嗡嗡作响。他好像没听到紧随其后的门铃和拍门声,直接转过身,还不小心踢到了掉在门边的干炒牛河和垃圾。
“……”程禄恍惚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是刚刚段永锋太震惊、以至于不小心掉落的东西。一想起这点,青年就忍不住想踩两脚,但临到头猛然想起踩完还得他自己收拾,算了。
门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咚”,像是什么东西敲上去了。程禄懒得理会,不想去想,头也不回地走回客厅。他在沙发上坐下,好似完全泄了气,靠着椅背,沉默地望着白色的花骨朵。
即便这朵花多半今晚就会打开,但在人的肉眼看来,这一秒和上一秒、这一分钟和上一分钟是没区别的。程禄就这样盯着,花儿一动不动,他也一动不动,跟画面静止了似的。他的脑子一下乱糟糟地同时琢磨了许多,但什么头绪都理不出来;一下都全都清空,像是漂浮在海边,只有类似在水里听到气泡的“咕隆隆”轰鸣声,其他什么都难以意识到。
他就这样静静瘫了一会儿,慢慢地坐起来,又慢慢地弯下腰。
手肘撑在膝盖上,垂着头,捂住脸。
茶几上的花骨朵微不可察地晃了晃,这个屋子里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也似乎从黑影中悄然探出头,静静地观望着。
牡丹舞蝶图上的“庄周”也轻轻动了动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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