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带刘巧巧来,段永锋没着急直接带他们过去,而是在自己所住的小楼一楼餐厅,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喝了杯水。
看着段永锋亲自倒了两杯水拿过来放桌上,老朱没多想,和刘巧巧各自拿起一杯喝了,喝完问道:“老杨……不在家?”
“不在,去村委了吧?”段永锋往主屋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大姐好像早上下地去了,你找他们?”
“没。”老朱道,“随口问问。”
自从刘巧巧“回来”,因种种事端,老朱还不曾带着她到处串门。这回来老杨家里,多少是带着些“冒险”的心情。毕竟刘巧巧回来了,不可能让她一辈子不和其他人打交道。没想到今天来是来了,结果老杨一家都不在。
段永锋也不知有无注意到老朱的神情,只是继续搭话:“不过昨晚上,他们和我介绍你们啦。”
老朱回过神:“……什么?”
“他们说你们是这里小学的老师呢,教了好多年,是大好人,村里人都很感激你们。”段永锋道,“所以我还是喊你朱老师吧?大姐就是……刘老师?”
“也行,村里人也这么喊我们。”老朱放下杯子,“那,咱们什么时候照相?”
段永锋随手一指对面:“你们歇好了就去呗,就在对面的木屋,老杨特意借给我们的。”
“成。”朱老师站起来,“对了,你那俩朋友呢?”
“在对面啊。”段永锋道,“他们先去做准备了。”
“还做准备啊,这么专业。”刘巧巧在旁边笑道,“好久不拍照了,不知道现在拍照是什么技术。你的相机看起来也好先进,我都没见过这样的相机。”
段永锋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又明白怎么回事了。
刘巧巧和朱老师三十年前就来到村里,二十年前刘巧巧还死了,可不就是不了解这二十年间发生的变化吗?
段永锋能想到的事,朱老师当然也能。虽然在这一个多月内,他已经很努力给妻子“补课”了,但二十年的差距可不是说补上就能补上的。
就像“进宫”很长时间后又出来的人,要跟上时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不过这一切的思想回转,只是几秒钟的事。段永锋愣完之后很快反应过来,没等朱老师说什么,男人就笑道:“待会儿可以借给你拍着玩玩。”
刘巧巧眼睛一亮:“真的吗?会不会妨碍你拍照……”
她原本就喜欢画画,把见到的人、事、风景都画下来,把拍照当爱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毕竟二十年前的条件太苦了。现在段永锋说借她相机,就算她也觉得有些冒昧了,可还是忍不住同意了对方的计划。
“没关系,可以借给你拍一些。我听说你们家种了杜鹃、蔷薇和昙花,还想说能不能好运拍到昙花开的时候呢。”段永锋笑道,“之后可以把照片导出来发到你手机,也可以我洗完之后寄回来。”
“你要拍昙花?好呀,我也天天盼着开花呢!”刘巧巧很高兴,“已经有花苞了,估计这几天能开,你们来几天?”
“不好说,三五天都可以的……”
段永锋一边带着夫妇俩往对面的小木楼走,一边态度和善地和刘巧巧聊天。朱老师本来觉得借相机太麻烦别人了,但看刘巧巧这么高兴,又不忍拒绝这个提议。只能轻叹一声,跟了上去。
到了木楼,还要上到二层才能拍照。程禄等在一楼,看三人来了,往楼梯的方向指了指。邢立波也从楼上探头出来,冲刘巧巧和朱老师说道:“你们来啦?上来吧。我们有些道具没地方放,就放在楼道上了,别介意哈。”
他这么说,朱老师和刘巧巧也没多想,抬脚上了楼。
楼梯两边放了些东西,左边是一大块白色幕布,像是拍证件照时用的背景墙;右边是一面镜子,也不小,斜放在楼梯边上。因为楼梯有些暗,顶上吊下来一顶白绢做的灯笼。灯笼里发出橙黄色的烛光,照亮了楼道,也照出了……白布上的人影。
原本跟在刘巧巧身后的段永锋,忽然在楼梯口前让出了位置。
沉默之中,程禄和他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
嘎吱,嘎吱……
朱老师和刘巧巧,一步步踩上木质楼梯,楼梯发出木头特有的声响。邢立波在上,程禄在下,默默注视着一切。
光洁的镜子上出现了女人的侧脸,她不由得转头去看了看。一张四十岁的容颜在近处,她们相互凝望,目光划过眼角的皱纹,又轻轻转开。
白绢灯笼无声晃动,橙光照在女人头顶,在她的斜后方照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程禄抬起手,指尖碰了碰那个黑影。然后他收回指尖,稍稍摩挲了一下,眯了眯眼。
——是人。
——但……
青年看了看幕布上那个清晰的人类侧影,又抬起头,正好对上上方邢立波的视线。他向邢立波默不作声地一点头,邢立波了然,引导着已经登上去的朱老师往里走。
程禄又回头看了一眼段永锋。
段永锋望着踩在楼梯上、回身望向自己的青年,笑了笑,忽然出声:“啊,我忘了拿个东西,等我两分钟!你们在上面坐会儿哈!”
说罢,段永锋朝楼上探头往下来的朱老师摆摆手,出了木屋。
他快步回到了之前招待两人喝水的地方,掏出了一副胶质手套以及一个证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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