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以前,大哥正是在这里出事。他凝视路面上新刷的白漆,路上车来车往,没人会记得发生在这里的一场悲惨意外。
宋知把车停在路边,像只流浪狗一样,在别人的村子里到处乱走。
对于接电话的那名男性,他仅知道一个信息——家里有一个咿呀学语的女孩,小名叫做丫丫。
宋知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他走在这村子里。路两边都是盖起二层小楼的住户,有漂亮的平房、还有商铺。他一个人走啊走,走到村子的大路尽头,注意到这一片儿小房子低低矮矮,是村里最破的几户,旁边还有一个养猪场,尽管是冬天,空气里还是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味道,叫人难以忽略。
在那里,他注意到,有一个老妇人在照看一个女娃娃。
老妇人坐在家门口的地墩子上,口中“啊啊”地逗弄孩子,娃娃身上绑了一根绳,由老妇人握在手里,生怕把孩子摔倒。
宋知停住脚步,老妇也从门里看见他,对他笑笑,打了打手语,可是宋知看不懂。
他走过去,蹲在地上,问小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大概有两岁光景,没有头发,头上还有一个新扎的针眼儿,周边泛着一点青。她的小手里紧攥着一个智能手机,指甲黑黑的,好像很喜欢这手机一样,用力攥着,不肯松手。脸上皮肤有点干,红红的,但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定定地盯着宋知看。
也许是宋知长了张讨人喜欢、会骗人的脸,两岁的小孩儿也喜欢看帅哥,她喜笑颜开地朝宋知走了来两步。
宋知蹲下,伸手摸摸她肉乎乎的脸蛋儿。
他绕过娃娃往里看,发现她家里和外表看起来那样破旧不堪。院子地上只有一口水井和一个水瓮,家里的木门也是破破烂烂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们家有男人在吗?”他抬头对老妇人问。
可对方指指耳朵,只是尴尬地笑。
好像是个聋哑人……
宋知忙说对不起,摆摆手,要走开。
可话刚说完,院子里那扇唯一的木门便打开了,里面的暗红色门帘再被一掀,一个30多岁、身上穿破夹棉皮外套的男人提着铁皮水桶从里头走出来。
这水井还是他们家祖上唯一传下来的宝贵东西,一家人吃水全靠它。村里要连地下水管道的时候,只有他们家没报名,不仅省了一笔钱,有时候碰上村里停水,邻居还会来他家打。井占地面积不小,用的还是那种老式的水轱轳,像这样老旧的东西,宋知只在电视上看见过。
宋知紧紧盯着那男人的脸看。
对方干瘦的脸上布满车辙似的纹路,四方脸,眼睛深陷,大手上有不少冻疮。他弯下一点腰,把水桶抛进井里,再直起身后,与门口的宋知一下对上视线,然后……一张脸肉眼可见地变得煞白。
“你……”
他在对视的瞬间,倏地回想起一个人……他们有着如出一致的眉眼!再联系起早上的那通电话,男人预料到了事情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但他没想到,对方找来的竟会如此之快。
他的五官狰狞在一起,心中的不安疯狂滋长:“你来做什么?”
出现了,和电话里一模一样的声音!宋知也惊诧不已,他居然真的找到了手机号码的主人。
对方的神色古怪蹊跷,宋知往前走过两步,质问道:“你认识不认识宋骧?”
男人听到这名字,倏地又变了一种脸色。他看一眼他娘,老妇人一看这架势,“啊啊”了两声,把手里的绳丢开,不再管女娃娃,扭头慌里慌张地往外跑,她咣咣地去拍邻居家,拍完一间,又拍一间。
随着这阵吵闹声,街上不知哪一户响起狗叫的声音,吵个没完。
宋知接连不断地逼问着:“你认识我哥?”
“你们打过电话?说了什么?”他走得越来越近。
男人看准时机,立刻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宋知先是狠揍对方脸颊一拳,但后者力气更大,直接把他绊倒在地。宋知不甘示弱,这几个月来压抑的情感让他彻底发了疯,他立刻爬起来,坐在这人身上,一拳一拳地往对方脸上招呼。
几分钟后,一条街上的邻居们都打开门,听到他们家传来的动静,都探出来头看。
“怎么啦?”他们瞅见守志娘还在拍别人家大门,知道她家里该是出了事儿,于是往贾守志家里跑,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
一进门,他们先看到几十米长的粗麻绳儿已经从水轱轳的木轴上转没了,满灌水的铁桶沉在井底,八成也捡不回来了。
两个男的正从水井边打到门前,死死拽住对方,脸上通通挂彩。
“松开!松开!别打了!”一个女人高喊道。
邻居们越来越多,把两人分拨拽开了。“这人是打哪儿来的呀?”
他们看着这个眼生的俊后生气喘吁吁,一脸愤怒,嘴唇还被打出了血。
“你都知道什么!”宋知发狠扑上去,旁边几个人甚至都拉不住他。
贾守志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村民们都自动选择站在他那一边。还有几个晚来几步的邻居纷纷打听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家里一时挤满了人。
结果他们眼睁睁看着贾守志一反平时的老实模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深仇大恨,拿上砍柴的刀,照着那俊后生当头劈过来。有人忙向后躲开,有人伸手去夺,宋知打架打得也肾上腺激素飙高,抄起水瓮旁边的拖把棍子挡,砍柴刀一下砍在棍子上,直接劈成两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