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一震,环顾四周,实在不知道这声音从哪里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牧转头,先是看到一双鹰一般的眼睛。
“川哥。”吧台里的男人出声了。
这才是梁川。李牧连忙后退半步,“川哥。”
梁川脱下黑色的风衣外套,径直走到吧台,端起方才那杯“雪国”,端详数秒,“伏特加要多少毫升?”没等对方回答,他随手将酒杯一扬,酒液和绿樱桃倾泻而出,“作为一个bartender,你连最基本的配方都记不准?”
被训的男人低着头,一个屁也不敢放。李牧开口,“伏特加是倒了两次,45毫升,剂量是没错的。”
梁川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牧,挑了挑眉,“我问你了?”
李牧噤声。
看来赵升焉说得没错,梁川这人脾气怪得很。调酒本来就是服务行业,除了酒要调得好,服务也得到位。于是十个调酒师里,十一个都小嘴抹蜜能说会道。可梁川似乎并不符合这一标准。
“哦,你是来面试的那个。”梁川又看了李牧一眼,想起了什么,语气并没有缓和多少,“岳……算了,你跟我来吧。”
李牧有点忐忑地跟在梁川身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在营业状态的狄俄尼,除了面对梁川的紧张,更多的还是兴奋与激动。
梁川推开会议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李牧跟到门口,犹豫半晌,也跟了进来。一抬眼就看见左边墙面上摞得整整齐齐的均是过往的荣誉,李牧眼尖,一眼就看出摆在正中间的是去年狄俄尼荣登亚洲五十榜单的奖杯。
世界上的酒吧那么多,但做到顶尖的屈指可数。李牧忽然觉得脚下的那片土地也变得神圣了起来。
这里是全亚洲最好的酒吧,没有之一。
所有调酒师的梦想。
所有酒类爱好者不可不去的圣地。
而他现在站在这里,李牧觉得,自己站在了世界中心。
李牧还在兀自心潮澎湃,那边梁川坐在椭圆型会议桌的一端,双手合握,“坐下吧。”
李牧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拉开椅子坐下了。
梁川离他不过五米开外,但李牧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背后一大片白墙衬得梁川的脸色更加阴沉,李牧想,他调的酒肯定特别好喝,不然酒客怎么能忍得下这张臭脸。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臭脸终于发话了:“既然是来面试的,你总该自我介绍一下吧?”
一句话把李牧一下打醒,他是来面试的!他赶紧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那包还是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买的——掏出一枚薄薄的透明文件袋,抽出一张彩页,起身,毕恭毕敬地递到梁川跟前,“川……您、您好,这是我的简历,请您先过目。”
梁川抬了抬眼皮,看到密密麻麻的字眼暗自倒抽了口冷气。抬头看见李牧认真诚恳的眼神,捏着简历又努力看了看。
大学毕业,嗯,不错。读的这什么学校?UPe……算了,看不懂。梁川很苦恼,他的英文不差,但仅限于与酒类相关。
那边李牧还跟小狗似的乖巧地坐在那里,一双大眼睛盯得梁川心里直发毛。最后他想起岳人歌亲授的面试大法,重振精神,盯着李牧,慢吞吞地发出灵魂拷问。
“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作者说------------
恶婆婆来了~
第7章 我也没有求你
“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话一出口,梁川自己都尬住了。李牧也愣了,狄俄尼的面试居然上来就问这么大的问题,真不愧是荣登亚洲五十榜单的酒吧,这格局,这气魄,这……
“咳,”梁川清了清嗓子,“既然来面试了,我们总得知道你的职业生涯规划是什么样吧?你是想一直在一个地方干呢,还是……”
李牧了然。
李牧犯了难。
能进狄俄尼当然好。那是多少调酒师,或者想要成为调酒师的人的梦想。但是做一个调酒师就是终点了吗?不,至少对李牧来说,不是。
梁川神情严肃,李牧发现他不过是长得凶。一双剑眉紧皱,目光炯然,看着就有威慑感。
“不,”过了一会儿,李牧开口,“我并不想在一个地方干一辈子。”
梁川紧皱的眉头没有舒展,眼神反倒更严厉了些,“怎么说?”
“这里是全花都,甚至整个亚洲最好的酒吧之一。我来这里,想学习最好的技术,最好的服务,但我的最终目的,不是成为这里的骨灰级员工。”李牧看着梁川,一字一句地说,“您刚才问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很简单,我想做一个优秀的调酒师,我想做一个好老板,我想开一间属于我自己的酒吧。”
“……”梁川抿着嘴唇,过了一会儿,“然后呢?”
“然后?”
“开了酒吧,然后呢?”梁川说,“这不会是你的终点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真是再平庸不过的梦想——然后呢?”
“然后——然后——”李牧不知水深水浅,但他总是要淌水过河,“然后,我想像你一样,我想……”
“行了。”梁川打断他的话,李牧噤声。梁川站了起来,他不算太高,但压迫感却很强。李牧看着他走近,连呼吸都不自觉慢了一拍。
白墙上的各类奖杯散发着铜器暗哑的光泽,天色渐渐向昏,暖红的夕阳缓缓下坠,映着李牧的脸也变得红彤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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