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听您的，不想惹您生气。因为父王说，百善孝为先。”
    “但是我太难了，我要是顺着您，那是孝了，但是是愚孝，我可不能那么做。”
    “我如果纵容郎霜，岂不是让外戚做大，凌驾于皇亲之上？”
    “怎么，郎家要篡位了吗？这天下不姓宇文，却姓郎了，要我处处忍气吞声地吃亏？”
    “德妃娘娘，您要是坚持那么说。行，我听您的。但是我就怕，郎家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包括孟语澜。
    谁都没想到，嫣然竟然能，并且敢扯虎皮拉大旗，把小姑娘之间的口角之争，上升为外戚凌主。
    这罪名，就是给郎家的人十个脑袋，那也不够砍的。
    郎霜吓得身子都在抖，却只能结结巴巴地苍白反驳：“你，你胡说，我没有。”
    “你没有，但是郎家有。要不怎么把你放出来欺负人了？”
    “没有，郎家也没有。”郎霜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脸色苍白。
    这件事情真的传出去，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家里的长辈不会饶过她。
    “篡位”两个字，等闲就像一座大山，谁都不敢提。
    偏偏嫣然就敢，还硬给郎家安插罪名。
    要是别人说，还能治个诬告之罪。
    一个小女孩这般说，最多最后定性为无知无畏罢了。
    其他人更不敢说了。
    好家伙，这一开口，说不定就成了谋朝篡位的同谋，谁好好的要惹一身骚？
    嫣然看着众人面色各异，但是都没有开口，心里默默给崔小球点了个赞。
    来之前，崔小球告诉过她，如果有人欺负她，就小事化大，大事上天，能发酵多大就发酵多大。
    看她这临场发挥，没让人失望吧。
    说不定父王将来都师出有名了——看，外戚欺负皇亲，是不是得“清君侧”。
    噼里啪啦打一顿，完活！
    面子里子都有了。
    果然，出坏主意，还得找崔小球。
    德妃这么多年屹立不倒，也不是光凭运气。
    她很快意识到了嫣然的企图，冷声道：“你也不用在这里胡搅蛮缠。今日是你先动手，说什么都免不了你的责罚。”
    嫣然上前朗声道：“是，您说得对。我为了维护皇家体面，便是受罚，也认了。谁让我是宇文家的人，我誓死都得捍卫宇文家的尊严呢？需要受什么罚，您开口就是，要是我眨一下眼睛，那就是对不起宇文家的祖宗。”
    一口一个宇文家，刺激到了德妃。
    德妃看着她和萧妩一模一样的脸，心中冷哂，她倒是敢。
    她姓什么，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但是即便如此，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能再惩罚嫣然。
    否则话传出去，就成了她对祖宗不敬，至少放任外人侮辱皇亲这个罪名跑不了。
    嫣然到时候反而成了坚贞不屈的形象。
    休想。
    想到这里，德妃用自己二十几年学到的克制，生生咽下了这口气。
    “算了，童言无忌。你们好好玩，别伤了和气。来人，带霜儿去换身衣服。”
    嫣然得了便宜还卖乖，行礼道：“德妃娘娘果然深明大义。宇文家的祖宗地下有灵，会保佑您早生贵子的。”
    众人面色都又变得一言难尽，都低垂着视线，谁也不想成为出头鸟。
    还早生贵子，德妃娘娘都已经四十多岁了。
    年轻的时候多有宠爱都没生出来，现在早生贵子？
    这简直就是故意戳人肺管子。
    偏偏嫣然说得一脸真诚，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德妃戴着黄金宝石护甲的手，在袖子下搭在双腿上，狠狠捏着裙子艰难克制，这才强忍下这口气。
    这不是来给她贺寿，是来给她添堵的！
    好在这时候又有旁人进来请安，德妃总算能暂时转移下注意力。
    嫣然对着孟语澜挤眉弄眼，回到自己座位上，认认真真吃面前的点心。
    今日德妃要是再敢说她一个“不”字，她怼死她！
    她用宇文家的祖宗吓死她！用包容谋朝篡位的大帽子压死她！
    童言无忌，年龄就是最好的武器。
    看她年纪一大把的老女人，好不好意思继续找怼。
    至于郎霜这种蠢货，根本不用考虑。
    嫣然咬了一口点心，觉得味道不错，随手递给旁边的姜儿。
    姜儿第一次进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见嫣然递过来点心也不敢接，瑟瑟缩缩。
    嫣然嘲笑她：“怕什么，又没有老虎。”
    姜儿跪坐在她身后，小声地道：“老虎奴婢才不怕呢。”
    就是宫里的人，比老虎还可怕。
    嫣然道：“人你也不用怕，一会儿还得你给我帮忙呢，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许萎了。”
    姜儿都快急哭了，更小声地道：“不行啊，姑娘，我手抖。”
    “不准抖，”嫣然把点心塞进她嘴里，“给我支棱起来！”
    姜儿点点头。
    见到郎霜换了一身新衣裳被人重新扶了出来，嫣然舔了舔后槽牙，对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郎霜不由抖了抖。
    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骄傲的模样。
    ——刚才姐姐，也就是定王妃偷偷出去说她了，让她不要言语挑衅，但是也不用害怕嫣然。
    嫣然也就是嘴皮子厉害一些，又有些混不吝。
    姐姐还说，虽然自己也丢了脸，但是也成功让嫣然露出了“真面目”，得再接再厉。
    ——嫣然的所有不好，最后还是会被归结到晋王身上。
    郎霜其实是有点怀疑的。
    那就是，晋王的名声已经坏成那样，还怕吗？
    但是姐姐既然已经说了，她决定回来“报仇”。
    第690章 嫣然一战成名（二）
    就像嫣然进宫之前已经做了充分准备，郎霜也是。
    所以当嫣然开始摆弄着她从边城带回来的蜜蜡手串时，郎霜也正在和她的一圈好友炫耀她新得的玉佩。
    嫣然的手串雕工精美，每一颗珠子都被雕刻成小动物的形象，而且蜜蜡之中，还有一颗金镶胭脂红珐琅的花朵，栩栩如生，颜色鲜艳。
    这明明应该是贵重的首饰，嫣然却漫不经心地用食指挑着转圈玩，根本没放到心上。
    对宫宴的怠慢，倒是一览无余。
    郎霜正在炫耀的，是一块粉色碧玺福瓜玉佩。
    小姑娘们对粉色都是天生喜爱，加上工艺确实巧夺天工，成色又极其难得，所以真的引起一片艳羡。
    相比之下，嫣然的那手串，好像就黯然失色了。
    郎霜得意地看了嫣然一眼，如同战胜的斗鸡，好像这玉佩，替她挽回了刚才丢掉的颜面。
    郎霜心里暗自得意地想着，这下我不说话，我看你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还有，她原本就想着用这玉佩做点文章，没想到嫣然这么“配合”，还拿出她的烂珠子衬托，真是极好的！
    郎霜按捺住心中的高兴，假装不看嫣然。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端着一杯茶走到嫣然面前。
    嫣然抓了把瓜子歪在姜儿身上，见状抬起眼，挑眉道：“看来你今日准备的衣裳不少啊。”
    她已经注意到了舅母几次看过来的不赞成目光，但是嫣然觉得，滚刀肉这件事情吧，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选择了做滚刀肉，就得尽职尽责地滚下去。
    滚到半路你“改邪归正”，别人只当你软弱妥协。
    所以今日这个女痞子，她是当定了。
    郎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刻爆发。
    她磨着牙道：“今日是德妃娘娘生辰的好日子，我们都别给德妃娘娘添堵，讲和吧。”
    看，她多有气度。
    嫣然：“你也知道，你给娘娘添堵了？”
    郎霜道：“还有你这个……”
    “说呀，”嫣然咬了一口桃子，“继续说。你不把小辫子送我手里，我怎么继续说？”
    郎霜强忍着怒气道：“行了，你喝了这杯茶，我们就讲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