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余今想了一下:“感觉比上周好。”
主治医生有些意外的抬眼:“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余今:“这次重置前睡觉晚上总是会惊醒,而且有时候就算是吃了药也要很久才能睡…但这周醒来的次数少了。”
主治医生:“你这周的心情比上周要好。”
他顿了顿:“听院长说你跟资助人出去了几次,是因为资助人吗?”
他话题转得很自然,余今也没有多想:“或许?”
主治医生填表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着余今,余今也望着他。
不同于面对荣荀时,余今总会错开视线不去直视荣荀,面对其他人,余今的目光从来就不会闪避分毫。
刚成年的少年虽已步入成年男人的范畴了,但脸上的青稚还未完全褪去。
那双漆黑的眼瞳漂亮、勾人,却也太过浅淡。
似乎是发现主治医生看他太久,余今还微微歪了一下头:“怎么了?”
主治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比起余今那个七天重置的心理障碍还有绑架后残余的ptsd,真正棘手的是余今本人。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接手余今的那一刻起,余今就是这样的状态。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余今换了医院加上绑架案遭受的刺激余味犹在,所以没有太强求,只慢慢地引导着。
可时间久了,余今能够和正常人一样跟他们聊天了后,主治医生发现了不对。
余今和他们的谈话很浅。
最开始是不会主动说什么,后来被主治医生提出后,余今也会主动和他们说话了。
但说的全部都是没有意义的。
什么今天天气不错、这杯水有点凉等等都是外界的,和他自身没有半点关系的话。
一旦涉及到问他的心情和感受之类的话题,稍微深一点,余今就会用最自然而无辜的语气打马虎眼。
主治医生不清楚余今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如果是前者还好办,可以慢慢引导他相信自己的医生,从而敞开心扉;但如果是后者……
就很棘手了。
因为他们无法分辨出余今封闭自我究竟是因为那起绑架案,还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遭受过二次又或者三次刺激。
主治医生甚至翻阅了很多案例,始终无法明白余今为什么那么戒备。
偏偏主治医生还不能试着问,因为余今实在是太过敏锐。
他怕问了后余今察觉到了,下一次谈话余今就更会伪装了。
所以主治医生只停顿了一下就笑着说:“我回头跟资助人联系一下,看看他能不能配合你的治疗,我们观察一下,可以吗?”
余今微怔,显然是没有想到主治医生会说这话:“不、不用了吧?这也太麻烦荣先生了。”
主治医生:“没关系,资助人不仅是给你钱,他也想帮助你,让你早点好起来。”
余今垂眼。
他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平静的水面映出他的倒影,虽然有些模糊,但却也足够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模样。
“……一定要吗?”
主治医生注意到了他的用词,有点发愣:“你不想见他吗?”
余今本来没想回答这个问题的,但他怕他不答,他们就以为他是默认了,然后他就再也见不到荣荀。
哪怕可能后天一睁眼他就会忘了荣荀是谁。
所以余今只摇了摇头。
他想见荣荀,但却不想荣荀为了配合他的治疗来见他。
主治医生却拿捏不准他的意思。
他拧眉想了会儿,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询问,只换了个话题,像是顺水推舟般问:“说起来,还没问你,你觉得资助人人怎么样?”
又是这个问题。
余今复制粘贴:“他是个好人。”
主治医生笑了笑,想又是一个敷衍的回答。
可他并不知道,余今是发自内心的想要说这句话。
因为见荣荀的第一天,他看见荣荀在九楼抽烟了。
但后来他们吃饭时,荣荀身上没有半点烟味。
包括后来每一次和荣荀见面,荣荀都没有在他面前抽烟,他也没有带任何烟草的气息过来。
可是荣荀那老烟嗓一听就知道是抽多了烟的。
余今闻不了烟味,他一闻烟味就会头疼心悸。
这点没几个人知道。
荣荀是怎么知道的,余今猜有可能是院长爷爷告诉他的,但不管是怎么知道的,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在照顾他。
所以荣先生真的很好。
余今从诊室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治疗不仅是问话,还有一些别的七七八八的,余今的用药量也会根据他自身的情况进行一些调整。
余今看了眼窗外,今天的云层比较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荣先生说今天不会过来,那明天呢?
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余今去药房用单子拿了药,想摸出手机问一下荣荀,又想起自己一直没有问荣荀联系方式的事。
……算了。
无论来不来,明天也都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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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余今起得有点迟,还是被护工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开门接过了早餐后洗漱,度过了极其平静的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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