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过那两次之后,何凌山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依稀记得事后温鸣玉带着他去浴室清理。不料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他又被狠狠地欺负了一回,等到再回床上的时候,何凌山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脑袋一沾枕头便昏睡过去,
他睡得不是很沉,夜半惊醒过数次,还在酒意的驱使下,神志不清地缠着温鸣玉说话。何凌山依稀记得自己问了一大堆诸如“燕南是否在下雪”,“你还会不会不理我”此类的傻问题。温鸣玉好脾气地一一给出答复,如若他还要不依不饶,就直接回以一个吻。得到亲吻后的何凌山总会很老实,这份老实会持续到他下一次醒来之前。
何凌山记不清自己到底醒来过多少次,也不清楚温鸣玉到底吻了自己多少次,只要一想到对方正经或是不正经地应付自己的傻问题,他便心跳加快地难为情起来。
他踩着绒软蓬松的地毯,一步步走到床边。或许是因为何凌山昨夜的骚扰,温鸣玉依然背对着他睡得很沉。然而等到何凌山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往里面钻的时候,对方忽然转过身来,抬起手臂,方便何凌山缩进他的怀里。
这分明是他们亲密过后的第一个早晨,温鸣玉却将这番动作做得无比熟稔,好像早已习惯他的举动一般。何凌山趴在对方肩上,见温鸣玉仍闭着眼,眉头却微微拧起,满脸不快,一副很不情愿睡眠被打扰的神态。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温鸣玉没有睡醒时的模样,简直气势全失,甚至是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实在很可爱。没看几眼,何凌山就忍不住低下头亲吻对方蹙起的眉心,还有两弯静静垂落的长睫毛。温鸣玉被他胡乱舔吻一阵,终于闭着眼睛轻笑出声,评价道:“小狗。”
何凌山又在对方唇上啄了一下,压低声音问:“你还没有睡够吗?”
温鸣玉将脸往他颈间蹭去,半晌才发出一声温软低微的“嗯”
许久之后,何凌山才从对方的语气里琢磨出那点撒娇的意味。他是最受不住这个的,当即沦为一个底线全无的人,只想使出浑身解数来惯着怀里的温鸣玉。不起床就不起吧,反正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温鸣玉手底下的人总会再来敲门。
他们这一觉足足睡到了中午,等到何凌山再睁眼时,房间里仍旧一片昏暗。这场雨下了一天一夜,卧室的飘窗正对着一株老树。即便是在天寒地冻的时节,这树仍旧枝繁叶绿,将昏沉的天光也染成了黛青色。被染色的光线静静穿透纱帘,只够照亮床前一小块地方。
温鸣玉醒得似乎更早一些,正撑着头在仔细地打量他。看见何凌山望向自己,温鸣玉的眼睫轻轻一动,漏下来的两束目光晦暗幽深,就像窗外的天色。他突然抬起一只手,用指尖触了触何凌山肩后的一小块皮肤,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由于刚刚睡醒,何凌山的脑筋转得很慢。他懵懵懂懂地跟着抚上那里,直至摸到一道凸起的疤痕,这才反应过来,心虚地回答:“刀伤……没有碰到筋骨,很快就痊愈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巧又无所谓,让听他解释的那个人不至于太在意。不料温鸣玉听完之后,脸色反而更加冷肃,又将手移至他的小腹上,沉声问:“那这里呢?”
他问的是何凌山两年前为营救杏莉挨的那一枪,这次何凌山不能再用轻松的态度来遮掩,他认输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对方:“我知道分寸的。”
温鸣玉不为所动,只道:“自己的性命,也是可以用分寸来掌控的吗?”
何凌山很怕他这副长辈的派头,好在很快他就记起,现下自己与温鸣玉的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以长辈和后辈来论处了。想通这一点后,何凌山把心一横,干脆环住对方的脖颈,挺起身子去亲吻温鸣玉的唇角。没有亲几下,那个冷峻的长辈就消失了,温鸣玉用手掌抵住他的下巴,想瞪他,却忍不住先笑起来,轻声道:“不许用这一招蒙混过关。”
话虽是这么说,但温鸣玉此刻的表情,显然证明他已经成功地蒙混过去了。何凌山不敢得寸进尺,便老实地趴在温鸣玉胸前,像作什么保证一般开口:“以后不会了。”他对上温鸣玉的视线,极轻极快地露出一个笑容:“我听你的话。”
平日里何凌山的脸上很少出现任何表情,这样明朗得几近甜美的笑更是难得一见。褪去那层老成的伪装之后,他变得如同任何一个为意中人倾倒的普通青年一样,腼腆又迁就,宛如一颗悬在叶尖上的露水,轻易就可以看透。温鸣玉明明年长他十几岁,此刻却是被迁就,被好言好语哄着的那一个,他竟被何凌山笑得耳根隐约泛起了热度。这孩子实在太懂得讨好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源于本能,而就是这份本能一般的不刻意,才更加让温鸣玉难以招架。
温鸣玉仓促地转换话题:“该起床了,我要吩咐叔和改一改船票的时间。”
听到船票两个字,何凌山才意识到——今天就是温鸣玉启程回燕南的日子。他的好心情瞬间被冲击得七零八落,要他此刻与温鸣玉分开,简直相当于挨上一枪那样难受,他立即坐起身,也不笑了,只用两颗黑漆漆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改到……什么时候?”
温鸣玉却没有回答,他径自下了床,走进侧间更换衣物。何凌山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又追问一遍:“明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燕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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