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鸣玉一旦露出这种神情,是极有威慑力的,让人连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但先不要说房间里藏着一个盛敬渊,想到自己塞在被子底下的那件大氅,盛欢也不能放对方进去。他慌忙抓住温鸣玉的袖子,唤道:“温先生,我……我刚刚睡醒,房间里很乱,您还是不要看了。”
盛欢一说睡醒,倒是为他现在这副样子给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温鸣玉侧头看向他,眼神缓和了些许,慢悠悠地说道:“没有关系,今天瀚成来的正好,可以让他给你收拾。”
许瀚成站在温鸣玉身后,闻言对盛欢点点头,叫了一声小公子。
盛欢找不出别的理由了,只有僵硬地转移话题:“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鸣玉闻言,仅是在把玩那柄折扇,并不说话。盛欢被对方盯着,只觉得温鸣玉两束视线简直可以射进他的躯壳里去,将自己的心思照得一清二楚,不禁显得愈发心虚,默默低下了头。许瀚成看着这相对无言的两父子,也是颇为无奈,对盛欢道:“你这孩子,三爷来看望你,你连一杯茶都不请他喝也罢了,还让他站在外面跟你讲话,这是哪来的道理呢?”
盛欢小声道:“我可以请您去包厢里喝茶。”
听他这么一说,温鸣玉倒是忍不住笑了,说道:“好了,我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喝你一杯茶。”他用扇子抵住盛欢的下巴,稍一使力,直把那张脸托了起来,对上盛欢黑漆漆的眼睛:“你老实回答我,在你房间里的人——是谁?”
他的目光冷锐逼人,盛欢被温鸣玉一望,更加慌张的说不出半个字。尽管他与盛敬渊没有多少交情可言,但那个人没有在他面前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盛欢倒真的有些害怕对方会死在温鸣玉手里。可让他蒙骗温鸣玉,这又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先不说他的谎言是否有效,于情于理,盛欢也不忍心对温鸣玉撒谎。
看他半晌没有出声,温鸣玉微微眯起眼睛,那样子说不上是生气,可也略现出一点不悦的气色,道:“燕南发生的事情,没有几件可以瞒得过我。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我问你,只是想听一听你的回答而已。”
他用扇子敲了敲盛欢的肩膀,只抛下一句:“最近不要闯祸,要是惹出什么麻烦,我再没有功夫来帮你。”
说完,温鸣玉已转身走了,只剩许瀚成站在他面前,为难地搔着自己的胡须。
“你瞒什么都好,怎能在这件事上对三爷不坦诚?”许瀚成见盛欢依旧一动不动,木桩子一般立在原地,实在有些可怜,忍不住安慰道:“其实你父亲今天过来,确实只是想看一看你。他说昨天不小心在你面前杀了一个人,怕你吓坏了……你大概不知道,咏棠少爷第一次看到三爷动手,吓得发了几天几夜的高烧,在这之后,三爷对这种事都格外注意。”
他往盛欢的房间里瞟了一眼,皱着眉头开口:“不是我有意在背后诋毁一个人,我认真地告诫你,盛敬渊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对你说的话,至多只有一半是真的。”
盛欢心知自己今天大概是触了温鸣玉的逆鳞,又听许瀚成谈起温鸣玉的来因,更加觉得无地自容。闷闷地应道:“我知道了。”
许瀚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嘱咐道:“虽然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你是三爷的亲生儿子,可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这些天你要注意安全。”
他们接二连三的谈起这件事,让盛欢不得不注意起来,小心地发问:“是很麻烦的事吗?那温先生会不会有危险?”
许瀚成笑了笑,回答:“现在又担心起三爷来了,放心吧,几只小虾米,还不至于打扰到他。”
他们又谈了两三句,许瀚成不敢让温鸣玉等太久,很快就与盛欢道别,匆匆离开了。盛欢回想起方才那番对话,脸上不免又浮出一点沮丧的神色,温鸣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冷淡的对待过他了。
他打开`房门,发现里面安安静静的,不见半个人影,临街那扇窗户敞开着,盛敬渊居然悄无声息地逃了出去。
就在同一刻,温鸣玉的汽车从芳琼楼门口离开,恰好被一名矮个子少年看在眼里。那少年正是世璋,他追着汽车跑了几步,确认是温鸣玉的车牌后,不禁大为疑惑。旁边的朋友看见了,拉住他问道:“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
世璋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只摇了摇头,把疑惑埋进了心里,对朋友们道:“今天约我们在这里会面的人里有几位新朋友,迟到了可不好看,先上去再说吧。”
第二十章
世璋来到珑园的时候,先与门房打了个招呼。他的母亲与温咏棠的生母是表姐妹,两家从前的关系,倒也不算坏。他和咏棠从小玩在一起,门房是很熟悉他的,一相见就拱手笑道:“杜大少爷好,是来找我家少爷的吗?”世璋点点头,问那门房:“温叔叔在不在家?”
门房答道:“少主人一早就出去了。”
得到这个答案,世璋才安下心来,往里面去了。温咏棠的一帮同学朋友,都十分畏惧他的叔叔。尤其是世璋,光是让他与温鸣玉说几句话,都要吓出几层汗水,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来珑园拜访。
他穿过重重庭院,来到好朋友的住处。今日天气晴朗,咏棠就躺在走廊下的吊床里,两眼望着从屋檐垂落的柳条,胸前扣着一本书,正是百无聊赖的模样。听到脚步声后,他只把头扭向这边,瞥了世璋一眼,恹恹地问:“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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