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淮安是三日后,一进城又看到萧婉清忙碌的身影,就连魏怀瑾也是愣了愣,远处那个人难道是萧婉清?他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放下了帘子,问萧尘霜是否需要稍作休息再入宫。
萧尘霜摇摇头,“现在就入宫。”
魏怀瑾有些担忧,最主要还是担心她这小身板是怎么扛过来的,但这几天相处也知道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心里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奉天殿内,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目光无神的看着殿中官员,他不说话的时候,并不会很严肃,眉宇间反而流露出一种慈和的心态。细细长长的眼睛转了一圈,听着下面人争执不停,他忽然开口问:“各位爱卿吵完了?”
杨大人顿了顿,当即上前两步,躬身施礼:“皇上,瘟疫之事虽已解决,却不能太过松散,谁也不知是否彻底消灭,以微臣之见,应当再派人封锁各路。”
皇帝嗯了一声,缓缓吐出准奏两个字。
郑太师挑了挑眉,神态镇定,与往日一样,他平日里几乎不发表什么意见,但前阵子收到消息,说定州那边已经持续两年颗粒不收,原以为今年会多少有些收获,结果还如前两年一样。
“皇上,定州那边情况严重,灾民遍地,已连续三年无收,现在群情激愤,以微臣之见应当开仓放粮。”
萧义道:“皇上,万万不可放粮,今年的冬天来的早,秋天短暂,雨水也少,我京都的储存也不多,定州那边人口众多,如果真的要放粮,仅靠定州官仓也是无济于事,到头来还要赔上淮安,淮安乃我国都城,若是连都城都出了乱子,那可是大大不妙。”
说到此,他挺直了腰板,不以为然的看了郑太师一眼,刚才他便与郑太师在争执此事,一个要放一个不放,吵了许久,大半天时间过去了。
整场下来皇帝几乎在走神,可心里却清楚两位臣子说的究竟是什么。
郑太师冷哼一声:“萧丞相此举是要陷皇上失了民心啊,自皇上继位以来,便是以仁德治理天下,定州虽偏远,并非富庶城镇,每年收获银钱少之又少,甚至还要从其他富庶的城镇去贴补,可更是因此,才不能置黎民百姓于不顾。还请皇上准予开仓放粮,以解千方生计的性命之忧。”
萧义急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倘若真的放粮,那....”
“萧丞相,若是不放粮,那难民便会四散流离,届时涌入京都,又该如何安置?”
“可....”
“行了!”皇帝撑着龙椅两旁的扶手站了起来,他眉头紧紧皱着,双眼微眯,几乎形成一条缝隙,淡淡扫过萧义,又看向郑太师,“此事就按郑太师所说去办,开仓放粮,务必要将定州的百姓安抚好。”
“皇上英明,那微臣这就着手去做。”
阎公公见皇帝面色不大好,又惯性的喊了句有本启奏,无事退朝的话。百官缓缓走出奉天殿,萧义却是垂头丧气,郑太师见状,不由一笑:“丞相这是怎么了?”
萧义不动声色,转问道:“太师的身子可好些了?”
“劳烦丞相挂记,我这身子时好时坏,幸好得了神医诊治,如今已好的差不多。”郑太师微微一笑,双手放在袖中交叠,看了看天色,“要变天了。”
要变天了....
萧义也随之看去,天色虽是万里无云,算的上极好的天气,可那空中漂浮着的黑气却是越积越多。
李大人出来时,神神秘秘,低声道:“丞相,以我之见你该避避风头,皇上估计是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淡了便也好了。”
萧义闻言,有些恼怒,甚是怅然,他萧家三代为相,匡扶明君,也算是立下汗马之劳。可如今皇帝却再也不肯听他的话,这不免让人觉得心情郁郁,却又无可奈何。
大抵皇帝真的有了自己的主意,再不会重用于他,如果此遭真的卷入这皇储纷争,只怕稍有踏错,整个相府更是会一落千丈。
他微微叹息一声:“李大人慢走。”
“勤贵妃找我过去问话,说是挑个好日子计划公主出嫁的事宜...”李大人无奈道:“丞相,古有卧薪尝胆,咱们来日方长啊。”
“我明白。”萧义吐出一口气,面色缓和许多。刚上了马车,车内还坐着一个人,是他相府养在家中的门客。在各大世家权臣家里都会养着一些较有谋略,又或才能出众的人,称之为门客。
但萧义向来自视甚高,虽也曾礼贤下士,但家中养的并不多,且都住在外面的别苑里,有专人照顾着,只在他有难题时才出现,为此出谋划策。
“相爷,您看上去面色不大好。”
萧义冷哼一声:“定州如果要放粮,必然会点算粮仓,如果一旦被彻查,便会牵连到我头上来。现在皇上已经应允,事情就变得麻烦了,不管如何这件事必须得处理妥当。”他神色阴晴不定,谋客当即作揖,恭敬道:“这个简单,多找些替死鬼便也无妨,之叶受了您的恩惠,自然该帮您解决后顾之忧。”
“但愿你能心口如一。”
下朝不久,皇帝并未返回寝宫,去了奉天殿的东殿,这边通常是个偏殿,一般只与几个小臣,三五几人留下来商讨,算是关起门来说话。
皇帝端着蜡烛点燃了熏香,没一会儿便见一个身着朱红色圆领官服的男人走了进来,约莫五十左右,长得甚是威严,连心眉更平添了几分气势。
他朝着皇帝作揖,“皇上,齐王一事,不可再拖。据微臣所知,大梁燕州等地皆有动作,倘若齐王不回去坐镇,只怕会趁此攻打我魏国。”
皇帝放下油灯,抬脚走到范大人跟前,“朕找你来就是为了此事。齐王不除,乃是我魏国的心腹大患,若朕一死,魏国必定易主,可如果真的像你这么说,齐王必须放回去,既然放回去又等于纵虎归山。”
范大人道:“微臣相信皇上心中已有主意,不管要微臣做什么,就算赴汤蹈火,只要为了国家,微臣都在所不惜!”
“好!”皇帝欣慰一笑,眉间透着慈和,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朕所看重的人,至于令子之事,朕已平反,现在在为禁卫军,来日只要功绩卓越,升迁也是迟早的事。”
“古语言,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功夫老始成,皇上既看重犬子,好生磨砺一番,也是为了更好的为国效力。”
皇帝龙颜和悦,很是满意范大人这番言辞,又道:“范大人,朕想你助我下一盘天下棋!”
“天下棋?”范大人是个典型的武夫,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可见皇上心里有了主意,也不再多说,当即双膝跪地,拱手道:“皇上尽管吩咐,微臣必定全力以赴!”
皇帝点点头:“目前昭云出嫁是重中之重,至于那齐王的事,便由范佑纯护送他安然回去。”
听得此间安排,范大人没有多言,便立即着手去办,皇帝还顺道赏赐了庸显一些珍宝,以慰他守关有功,理应奖赏。
但想着公主要出嫁,也同样给了庸显选择,若是即刻走,或是公主举行和亲大典再走,皆可随意。
此话传到庸显耳朵里,不禁腹诽,眼下他要的东西不在相府,虽然这并不影响他想要做的事情,却也觉得有些遗憾。
他心里也清楚,若非把这件事传到各国,哪能这么容易脱身。
眼下皇帝松口让他回去,自是立马命人准备启程事宜,面子上与萧义拜别,萧义藏不住心中喜悦,大喜过望,日盼夜盼,总算送走了这尊瘟神。
与此同时,萧尘霜和魏怀瑾也顺利抵达皇宫,只是这一路来的时候听到些流言,都说萧家和慕家要结亲,但至于是谁要出嫁,又没有明说。
萧尘霜隐隐有些担心,慕家深得皇上倚重,将来必然是前途无量的,不管是哪个女儿嫁过去,这将军夫人,主母之位,可算是坐实了。
可到底是谁要嫁过去?
萧义这老头打的什么主意?
魏怀瑾见她眉头紧蹙,抬手抹了抹她的眉间,似乎要把这皱着的眉毛给抹平。萧尘霜尴尬一笑:“四皇子....我刚才好像走神了。”
“不是好像,是根本就在走神,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魏怀瑾以为她还在担心那些刺客的事情,下意识拍了拍她交叠一起的手背,“别担心,我说了我会帮你彻查此事,以后也不会再让你有任何危险。”
她想了片刻不知如何作答,便没再说话,魏怀瑾深吸了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阎公公见二人走来,藏不住笑意,远远看去,好一对璧人,倒是绝配的。他迎了上去,朝魏怀瑾见礼,“四皇子,萧姑娘,一路辛苦了。”
魏怀瑾同样抱拳示礼,“阎公公,父皇下朝了?”
“已经下朝了,不过皇上听说您要回来,便在殿里等着。”
“那我们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