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巴很笨,但这双眼睛倒挺好使,刚才这小丫头献策,她的想法倒与朕的想法十分贴近,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他继续低头擦拭这把剑,此剑名为尚青,为先祖征战时所用,后律令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阎公公双眼一转,似乎想到什么,“看来皇上是为这事儿给难住了,不过老奴愚见,既能为皇上所用,那自该留在宫中,到时占个一宫主位…”
皇帝抬手便是一记,不悦道:“说你这嘴巴不会说话,朕已经老了,年轻人总得和年轻人在一起才行。”说到此处,他诡秘一笑:“依你之见,老三和老四,二人如何?”
若依最近种种之事,看得出皇上确实起了这易储的心思。眼下太子虽勤勉,却无大功,而四皇子军功赫赫,若是当得储君,可他身后是勤家,甚至不知还有多少,有千丝万缕的蚂蚁跟着,又恐有外戚干政之象。
看得懂,却未必要全部说出来,越聪明的人,若是无能自保,那离死,也就不远了。
他一脸懵然装作不懂,只笑呵呵道:“皇上您这是想喝媳妇茶了,不过老奴认为这丫头还可以再打磨打磨,再者说天赐良缘,也得看她是否有这个福分当太子妃了。”
从御清殿出来后,周节使便被皇上宣进去觐见了,大概是与他商量昭云此次婚嫁事宜。
萧尘霜松了口气,这一仗,应该算赢了。
而这时,远远走来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那人直朝着她走来,随即福了福身:“您是萧姑娘?公主殿下有请。
昭云公主?
她跟在宫女身后,一路来到御花园,只见一个身着秋香色水缎的女子坐在凉亭里,手里执着扇子,画师正在给她画像。
生的也极是出众,眉眼中带着三分英气,三分秀气,又不失公主的威仪,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穿着素雅,戴着两朵簪花。
当她看到远处的少女时,随即露出一个笑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萧尘霜毕恭毕敬行礼作揖:“臣女给公主请安。”
昭云面露喜色,拉着她一道坐了下来,并说:“把她也画下来。”
“诺。”画师点点头,又开始执笔。
“听说是你向父皇提议的?你怎么知道本公主的事情?”
萧尘霜眸色平静,如实道:“臣女也只是偶然听闻,得知公主与安吉王子情比金坚,甚是感动,何况....不敢欺瞒公主,臣女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昭云实在受不住累,又悄悄换了个动作,这才问道:“什么私心?”
她温声道:“帮了公主也是帮了臣女,何况本就是一对鸳鸯,岂能棒打。”
“你倒有点意思,不过不管怎么说,是你帮本公主解决了燃眉之急。”说到此处,她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画师,想起之前种种,顿时没了心情,只好先让画师退下。
秋风吹来时,她的衣裳猎猎飞舞,露出手臂上的红疹子。
萧尘霜叹了口气:“所以公主为了抗婚,便....服毒,才导致久治不愈吗?”
“是。”昭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苦笑道:“我贵为公主,却无法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此次若非是你,可能本宫就要深陷地狱了。”
萧尘霜温和道:“没有这般严重,公主聪明伶俐,就算没有臣女,也会想到办法。。”
“你就不必和她们一样谄媚,我不喜欢那样。不过…这次是我欠了你,来日若有机会定会报答你的恩情。”说到此处,昭云当众一拜,萧尘霜见状,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公主,您实在不必如此。”
昭云爽朗一笑,颇显英姿:“见你比我小一些,叫你一声妹妹,应当可以。”
“既然公主不嫌弃,那您这位姐姐,尘霜便高攀了。”
她低垂眼帘,有些怅然:“你真的帮了我大忙,那些臣子张口闭口邦交,哪有以和亲为荣的。最可恨的是父皇居然会同意。”
其实德宗皇帝没有看上去那样平庸,能坐稳皇位的,又有多少人会是草包。他这么做虽显得软弱,可也正是如此才达成了他扮猪吃老虎的目标。
昭云见她忽然沉默,也挥了挥手,似乎要将烦恼挥走,笑眯眯道:“行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中秋的时候我打算宴请好友,到时你也可以入宫来,这是我的玉佩,有了此物就能入宫。”
萧尘霜朝着公主点了点头,“公主盛情相邀,当然不能扫了公主的性。不过皇上将此次婚嫁之事交由尘霜与周大人一同操持,也可以趁此了解公主喜好。”
操持婚嫁?
这可是个肥美的差事,也是最难办的差事,因为要费尽心思和精力,其中的油水自然也是最多的。
想不到父皇竟会如此重视这姑娘,看样子必然是有几分过人之处。
二人又说了会话,相谈甚欢,天快黑的时候才让秋霞备了马车一路送至丞相府。
因着明日便是中秋了,街上到处都卖着花灯和月饼,还有一些各式新鲜玩意,处处都透着热闹的气氛,按照习惯又买了两束菊花。
门口的家丁看到这豪华的马车时,也是眼前一愣,再瞧着那马车上挂的牌子,这可是从皇宫里来的马车。
“那萧姑娘,奴婢们便先告辞了。”秋霞客气一笑。
萧尘霜将其中一束淡黄色的菊花递给秋霞,“送给公主,虽然很普通。”
秋霞眼中闪过一抹嫌弃,但仍笑着接受,又福了福身,这才与众人一道回宫。
家丁也更为殷勤,以往见了也只是敷衍喊一声二小姐,可现在的嘴巴却甜的如蜜。
“是她....”萧婉清大惊失色,眼中闪过恐惧,将头埋在了连蓉儿怀中,誓死不愿在看到眼前人。
连蓉儿看着自己女儿这副模样,比用刀子划她的肉还要难受,她一边安慰道:“没事,孩子,没事,咱们回屋,咱们不看她,就算看了也是脏了我们的眼!”
她挽着萧婉清往外走,可那整张脸是毫不掩饰的怨毒,带着浓浓的恨意,咬的牙齿咯咯作响,真恨不能现在就杀了眼前人!
察觉到连蓉儿身上腾腾的杀意,萧尘霜仍很平静,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本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何错之有?
于是更加坦然的看了连蓉儿一眼,淡淡点头:“母亲。”
“母亲?”连蓉儿冷笑:“这声母亲我可当不得,事到如今又何须惺惺作态?”
萧尘霜没有理会,只是瞧了一眼箫婉清,道:“姐姐身体可好些了?”
“萧尘霜!你可别忘了,木家村的事是包不住的。”她死死盯着萧尘霜,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可惜,她什么都看不到,除了冷漠还有一丝不屑。
贱婢!
箫婉清瑟瑟发抖,带着哭腔说:“母亲,我们回去吧...”
“清儿,你看到她那样了吗?难道你真的要认输?以前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去哪了!”
连蓉儿有些急了,更是怒火难平,但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重了些,吐出一口气,“算了,是娘没保护好你,不过你放心,我总有办法对付她!”
二人回到盈水园,丫鬟们熬了药,她便伺候着箫婉清喝药,然后休养身体。
这都是被那群杂碎折磨的,几乎快要丢了半条命,大夫说若是不好生养着,怕是来日难以成孕。
这也成了连蓉儿心头大石,这清白毁了便也算了,只要还能生育,来日花点银子,托户好人家,就算做不成皇妃,只要将来能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夫人,喜事!大喜事!”清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蓉儿正憋着一肚子气,可看到是清荷,也稍稍按捺住。
她坐了下来,扶了扶额:“我现在唯一的喜事就是要听到,那贱婢死了的消息!”
“不是,不过也相差不了多少。”清荷拿出一封信拆开,“这是小三子寄来的信,他说木家村十几个人昨日就已到了淮安,而他还在找那个叫李婶子的,若是找到,明日也会来。”
连蓉儿低着头看这封信,喃喃道:“木家村....木家村...好啊,连老天都在帮我,清荷,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报应,做的坏事多了,连老天都不会眷顾她!”
清荷道:“除此之外,碧珠刚才还说,她一回到吟风院便开始不停狂呕,后来又出了一次门....”
“什么?”连蓉儿闻言,又激动起来:“她狂呕不止,那看来必定是怀了黄家人的杂种。”
清荷皱了皱眉,其实她也不敢太确定,毕竟那碧珠丫头也没有跟着出去,谁知道去抓的什么药,或者又出去做了什么。
但见夫人脸上难得露出笑容,她便也就忍着不说了,免得败坏了夫人兴致,临了又是一顿打。
连蓉儿死死抓着手里的信,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又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萧尘霜,该算算总账了,你欠我清儿的,明日定要你用命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