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纳兰蔻脑子灵光一闪,砒霜,既然找不到下毒之人,砒霜来自何处?从哪带进宫的?御医院肯定是查不到的,没人会留下这么明显的马脚,去找青儿,纳兰蔻一咬牙,嘴唇的痛楚让她牙齿一颤,青儿是用毒高手,肯定能给自己指明一条路。
青儿被分配到了疏劳房,纳兰蔻赶到时她正在洗着一大堆的衣裳,对今早发生的事,青儿一点也不知道,她自从来了这疏劳房,除了偶尔向着别处的宫婢打听下纳兰蔻之事,其他时间都是在做这些洗衣裳之类的活,她刚还在埋怨着小姐怎么还不把自己弄回子衿宫,下一刻就见到了站在疏劳房院门口的纳兰蔻。
疏劳房一片忙碌,各宫的衣裳被褥之类的布制品都会送到这里,各宫整治不听话的宫婢公公也会送到这里,在这里除了每日三餐睡觉,其他的时间就是双手泡在水里洗着衣服。
纳兰蔻的出现让忙碌的疏劳房里的人都停下了手边的活,眼神怪异的望了过去,青儿看她们如此,奇怪的嘟嚷几声后忙丢下了手中洗了一半的衣裳,急欲奔向纳兰蔻。
“等等,那个谁,干嘛呢干嘛呢,回去干活听到了没有。”疏劳房瞥见了青儿的异样,几步奔到了青儿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对纳兰蔻的出现,居然是视若无睹。
青儿愤然,挥着手里的槌衣梆道:“总管,我家娘娘来了,我想去见见。”
随着青儿的动作,槌衣梆上的水有几滴洒到了总管的袍子上,总管连连拍去,口气也加大了几分:“什么你家娘娘,都是快死的人了,还娘娘娘娘的,去去去,快点干活,中午你要是这些衣服洗不完,就别想吃饭了。”
青儿一听总管话里的不屑,挥动的槌衣梆已经是呼呼作响,她就听不得别人诋毁她家小姐,这个总管她早就看不顺眼了,仗着有常妃做后盾,没少为难自己,每天自己洗得衣服都是别人的两倍。
“总管,你可不要太目中无人,娘娘始终是娘娘,我家娘娘是心善,才不与你做计较。”
青儿在军营里养出来的泼辣性子,在宫中还是没有收敛,纳兰蔻苦笑摇头,顶着疏劳房中怪异避退的眼光,走进了疏劳房。
“心善,哈哈,笑话。”总管捧腹大笑,对着已经停下手中活看热闹的众人笑问道:“大家说说,她一口一个的她家娘娘可是那心善之人?”
笑谈也只是笑谈,总管有常妃撑腰,她们却没有,众人笑呵呵的站在一旁,却没有应声,宫中是非多,虽说蔻妃现在落难了,只要她不死,难保有一天她还会飞上枝头,她们贱命一条,冒不得险。
“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我疏劳房,是归我钟长风管,你家那个蔻妃娘娘,已经是自身难保了,谁还记得你这个小小的婢女。”
钟总管口沫飞溅,俨然不知纳兰蔻已经到了他身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他稍作了停顿,换了一口气后又继续抖着食指指着青儿教训道:“今早,你家娘娘已经成为了杀人犯,保不保得住命,还是个问题呢。还心善不与我计较,她倒是计较一个啊。多狠的人啊,可怜了李美人那么娇滴滴的人儿啊。”
青儿视线被钟总管遮挡,也没看到纳兰蔻进前,她气愤的挥着手里的槌衣梆,作势就要往钟管家头上砸去,众人见事情闹大,赶忙拽的拽手,抱得抱腰,硬是把青儿稳住了。
“不许你这样侮辱我家娘娘。我家娘娘怎么会害人,定是你们这些口无遮拦的嘴皮子胡说八道。”
大众之下被青儿这般谩骂,钟总管嬉笑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恶狠狠的瞪大了浊黄的双眼,抡起了衣袖,朝手上吐了两口唾沫,高高扬起的手掌就要朝青儿脸上拍去。
青儿被众人制住,避又避不得,一时只得凶狠的瞪大了双眼,倔强的把头往前一送,这口气她也咽不下,只要这个人敢打自己,她青儿定要告诉小姐,让她来治他。于是她瞪大了双眼后,艰难的扭着头望向了院门后,大喊道:“小姐,小姐……”
疏劳房众人都一脸好好戏的模样,钟总管见青儿还扯着嗓子叫唤,顿时目光又凶狠了几分。
高高扬起的手掌趁势向后一摆,眼见就要拍了下来。
(这是很纠结的一章啊,我写着写着把自己绕进去了,大家看了别打脸啊,确实这章不咋地…………)
052:滴水不漏的迷局
手掌向后一摆,却怎么也摆不下来。
钟总管只觉得手臂处被捏得生痛,他谔谔回头,一张冷漠绝美的脸霎的映现在他眼珠上,黑亮的眸子,结着血痂的嘴唇,一身素服,钟总管眼光自上而下快速打量了眼前的纳兰蔻一遍,最后把眼光望向了头顶的手臂。
他的手,被纳兰蔻牢牢钳住,一个大男人,此刻居然动之不得。
“参见蔻妃娘娘。”众人不知的刻意还是真的才看到纳兰蔻,在察觉到空气中的怪异后,齐齐跪地高呼。
钟总管被纳兰蔻当众扫了颜面,疏劳房又是墙头草,这让他倍觉愤愤,一张油腻的脸已然是涨得通红。
“参见蔻妃娘娘。”钟总管几下挣扎还是挣脱不得,也只得拉下了瞪大双眼的眼角,欲要向下跪去。
他要跪,纳兰蔻自然不会拽的,她手一松,钟总管就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
“我纳兰蔻不是心善之人,你们谁敢再乱放厥词,就不要怪我无情心狠。”
纳兰蔻话刚说完,青儿就已经扑了过来,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口中不停的问着小姐到底发现了何事。
发现了何事?纳兰蔻也解释不清,她急急的拉过青儿的手,走出了疏劳房,皇上已经说了会把青儿调回来,自己不过是先一步而已,相信没人会拿这个做功夫。
纳兰蔻她们前脚刚走,钟总管就呸了一声站了起来,交代了一个心腹看着疏劳房,自己匆匆去了常妃的轩逸宫。
纳兰蔻胆敢这么羞辱他,如今她已是穷途末路,还敢这么嚣张一身素服出现在疏劳房,这个可以狠狠反咬一口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然后常妃的宫里,却另有贵客,他被拦在了宫外,没能进去。
钟总管踮脚看向轩逸宫内,只见到了常妃与一个看不见脸的美人走进的内室。
通传得宫婢也已经出来,向钟总管道明了不便后,又折回了宫内。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钟总管回想起方才自己恭敬的对拦着自己的宫婢讨笑,却换回了一个怒目,这可气恼了他,要说各个妃嫔美人不拿他当回事也无事,凭什么连这么些歌宫婢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他无力的拉耸着眼皮,不停的嘟嚷着自己的愤愤不平。
不一会儿,就让他转到了丽屏宫前,碰到了自己的好友胡公公。
当年两人一同当差,现在自己是疏劳房总管,他却成了丽妃身侧的亲信,在宫里也有一点地位。
好友相见,总有唠不停唠叨,两人谈了许久,胡公公才因丽妃的传唤而离开。
胡公公一走,钟总管感觉无趣,怏怏不乐的回了疏劳房,心想着此事该禀告给哪位娘娘,看不准势头,说不定还会被喝斥一顿,问起青儿可回来了没,疏劳房众人皆摇头,钟总管正要发怒,院门外便响起了安公公高呼圣旨下得声音。
…………
青儿已经在纳兰蔻的带领下,回了子衿宫,路上纳兰蔻便向她说明了事情的经过,青儿听着纳兰蔻的分析,两眼泪汪汪的握起了纳兰蔻的手,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寸步不离的呆在小姐身旁,这才多久,这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居然有人要暗害小姐,也不怕大将军发怒。
青儿听完纳兰蔻的分析后,焦急的说道:“小姐,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大将军,让他上格折子,不然你一个人可是撑不下去的。”
“稍等便写,青儿,我还有三天的时间,你精通毒药,帮我去探探刑部拿走的茶壶里砒霜量多重。”
“知道了小姐,别的呢?据青儿所知,京都很多药铺,都没有砒霜卖,也有几家地下交易的,但宫里的人个个都有门道,弄几两砒霜也不是很难。”青儿也分析着,她研制毒药常要去药铺,在纳兰蔻那半月老撇开她去忆相思的时候,她便逛遍了京都所有的药铺,对里面的行情也了解一二。
“替我把这枚扳指拿到城南盛安街街头的琴阁,找那里的掌柜,让他帮我去京都的各大药铺查查近年可有人购买了砒霜。”
纳兰蔻掏出怀里一直贴身放着的扳指,这是爹爹留给她的嫁妆,现在她就要用这份嫁妆,来救自己的命。
“可是半月前我们去得那家琴阁?”一听小姐提到那家琴阁,青儿一愣,接过了扳指,她自然认得这是大将军的随身之物,在小姐进宫前给了小姐,别人不知这个扳指的分量,她却是知道,因为她的这一手暗器,是由高手相授,那时大将军告诉自己和与自己一同练习的同伴,见扳指如见他亲临。
至于那个爱财如命的掌柜居然会是她们组织的头领,她真不知晓,她在那院子里呆了三年,只见了一次头领,但那次头领是带着面具,声音与那个琴阁掌柜也一点不似,自己也不会把心中敬仰的头领联想到那么一个鞠躬哈腰的掌柜身上,现在看来,还真是自己走了眼。
“要查宫外的事我们始终是不便,稍后你去了刑部后,顺便帮我把这封书信也带去叫给掌柜,记得要快。”
“知道的小姐,你快些写信,我拿点东西。”
纳兰蔻与青儿分头行事,纳兰蔻修书只简短的写了几句交代事情经过,她也不奢望爹爹能回京,不过他能上奏压压大国舅那些人也是好的。
青儿拿了一些碎银子和一身男装,接过纳兰蔻的书信与扳指后,匆匆去内务总管那领了一个出宫的腰牌,出了宫去。
纳兰蔻的变故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宫里向来都是只往高处爬,被踩在脚底下的那个,永远只会不得翻身。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皇上居然没有处罚纳兰蔻,这让所有人不解,唯独看破的,就只有微尘宫的那个妇人,纳兰蔻身份不比他人,而今又是身系两国和平,自然不能贸然下旨定罪,要定业要等刑部的验尸报告出来后,才能三堂会审,定纳兰蔻的罪。
云释天一进微尘宫,便对上了太后明了的眼光,他上前道:“母后何事?”
容妃小鸟依人的立在太后身侧,不时媚眼传波娇羞不已。
“释儿,纳兰蔻一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母后,您觉得纳兰蔻是真凶还是被冤枉了?”
太后的观点,就是大国舅的观点,但太后……不是站在皇上身后的太后,她是想站在皇上前面的太后。而皇上,也不是软弱的皇上,貌合神离的母子,善于在人前表演母慈子孝的戏码,背地里,却在掂量着怎么给对方狠狠一击。
太后,是大靖国的太后,她会与自己的儿子斗,却不会让大靖国外患重重,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不动纳兰青捷的原因之一。
“这件事,我会叫大哥别插手,既然这件事交给你处置,你就不要试探我的态度了,不管你怎么处置,一定要快,不能让消息传到了炎日国卫胄耳中。”
“儿臣知道,母后歇息吧,儿臣先告退了。”
有了太后的亲口保障,三大势力就减掉了一个,丞相太尉施加的压力,自己肯定可以顶住三天,纳兰蔻,三天,你的命运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了。
云释天反身退出微尘宫,容妃望着他的背影,急得在太后身前柔声委屈的道了几句姑母,自己眼巴巴的在微尘宫等了一上午,表哥居然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便把自己甩在脑后,这让她怎么不气不急,进宫也有半月了,表哥只去过一次自己的宫里,这不算什么,她知道这次一同进宫九人的宫里他都去了,可是他居然碰都不碰自己,自己长得难看吗?让他讨厌吗?为什么表哥自从自己进宫,就一改前态,对自己总算不理不睬……
想着想着,嘟起的粉唇越嘟越高,看得太后一阵欢喜,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却没有一个会像容妃一样向她撒娇,她之所以喜欢有些蛮不讲理的容妃,就是因为她可以让自己理会到身为人母的乐趣。
“听说,昨日澈儿回来了?”
容妃俏皮的捂嘴,听着太后的话。
“是的太后。”连公公应道。
“叫他进宫一趟吧。”
“是,太后……”
连公公领旨而去,容妃才嬉笑的说道:“二表哥来回了?没想到他一送想容就送到了靖光城,一去就是半个月。”
“他,就是这样……”太后轻抚着的嘟柔软的毛发,笑言道。
“二表哥什么时候娶亲呢?”容妃拿过宫婢手捧着的托盘,端到了太后身前。
“娶亲?也得看他愿不愿意,他的性子,强求不得啊。”
太后翘着贴了牡丹花纸的护甲,边说边勺起了一勺白色的小颗粒,挑逗着的嘟,笑看着它讨好的蹭着自己的腰,这才满意的把勺子凑到了的嘟嘴边。
的嘟还是的嘟,太后还稳坐微尘宫,而后宫里京都内,却是卷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直接刮到了云释天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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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谁闻半夜鬼敲门
云释天苦皱着头,看着还陆续送到御书房的奏折,对着安公公道:“若有人来求见,就说朕不见。”
“是,皇上。”
安公公领命蹭着小碎步下了台阶,守到了御书房外,果然不过顷刻的功夫,李大学士便来求见,安公公正要说明圣意,又被里头皇上一声进来吧打断。
放了李大学士进去,安公公又守到了屋外做着他的聋哑人,对里屋的事情不闻不问。
“李学士,李美人生前有遗愿,希望死后葬到李氏的陵园里,她也未侍寝,按规矩是可以的,你稍后去潇湘宫把她的尸身领回去吧,也好让死者入土为安。”
云释天忙着批阅手边的奏折,连抬头说话的时间也没有,李大学士戴着一顶绒草面生丝缨苍镶珠冠,剪裁的十分得体的石青直地纳纱青色长衫罩着一件米色葛纱袍,腰间束着汉白玉两块翡翠绿锦帛丝带,已是花白了的胡子梳理得一丝不乱,嘴角眼睑都有了细密的鱼鳞纹,只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见底,精神看上去还算健旺,举手投足间却显出老相—换一个地方,他很像一位方正慈祥的三家村学究,温尔儒雅,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翰林院大学士的傲然。
突如一夜寒风至,花开枝头雨打折,他只有一女,那次听了丞相的劝告,居然会猪油蒙心的把她送进了宫了,本想她过得好,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些安慰,谁知,不过半月,半月啊,他活蹦乱跳的女儿就变成了一具躺在冷冰宫殿中的死尸,叫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伴,怎么向泉下的老伴交代。
所以一听到消息,他便赶进了宫,可一见到端坐高堂为国事忙碌的皇上,他的一腔苦水没了吐诉的地方。
要怪,还是只能怪自己,才造就了这场悲剧,眼睑处细密的鱼鳞纹像是瞬间流失了水分,更显苍老。
李大学士拱手回了句是,良久无语。
原来准备好的好,一句也说不出来,任他学富五车才高百斗,一碰到这样亲情纠葛的事情,他也会变得木讷口拙。云释天见李大学士没有开口,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走下了高堂。
“李学士,李美人之死,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别太难过,现领着李美人的尸首回去吧,早早的做了法事,入土为安。”
李大学士酸涨的喉咙像是卡上了上万根尖刺,一张口就是沙哑苍老的声音:“是,皇上。”
云释天点头挥手,一名公公站了出来行礼,领着李大学士去了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