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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2章 打了再投算投降,还没打就投算起义
    四月初十,夜。穰城以北数十里的白河岸边,袁军将领荀正的大营内。
    荀正的人马,昨天一早离开的丹水沿岸的南乡县,稍稍翻了一些山坡,靠双腿陆路行军了两个白天,总算是从丹水流域进入了淯水流域,在淯水支流白河边扎营歇息。
    扎营的时候,荀正得到了又一个噩耗——南边的穰城也投降李素了,李素随时有可能从白河溯流而上,包抄宛城后方,切断南阳以北袁术军的部分撤退道路。
    众所周知,南阳郡治宛城,是位于淯水干流岸边的,李素围宛城不下,又想继续北上切断雒阳地区袁术军归路。
    那么就既有可能直接重兵堵死宛城四门、然后确保淯水水道畅通、直接北上。
    也有可能选择淯水西侧的支流白河,毕竟白河沿岸的穰城等城池,坚固程度比宛城可是弱了很多。
    之前梁纲被围点打援歼灭的时候,穰城守军就已经非常空虚了。只不过当时袁术还没称帝,李素也没意识到袁术想称了帝之后就放弃雒阳东归,所以没把“北上断路”列为重要事宜罢了。
    当时的李素,还想着专心稳扎稳打拿下宛城。他要是真肯分兵,四月初的时候就能轻而易举拿下穰城了。
    荀正抵达穰城以北后,按照原本他拿到的调令,是可以酌情再往东收缩布防的。但穰城的失守,让荀正不得不暂停等待一下,他怕他走得太快的话,白河一线被彻底切断,在他后面的桥蕤会被包围。
    为了桥蕤的侧翼和撤退路线,他只能扎在白河岸边,多坚持几天,同时派出信使飞马急报桥蕤,让桥蕤自行判断是否要加速后撤。
    可惜,荀正的信使才刚刚出发没几个时辰,就回来了,根本没有赶到商南之地(桥蕤这个时间点应该还在商洛以南)
    荀正很是诧异,还想信使责问,结果信使给他带来了一条噩耗:“荀校尉不好了!我今日刚快马赶回来路报信,结果还没到南乡县,就发现那里已经被汉军的大军占了!南乡城头插的是张飞的大旗!
    我好不容易抓了些百姓询问,都说是张飞从南边武当县顺汉水而下、转丹水破南乡等地。昨日晚上就破了南乡了。
    现在丹水县肯定也已沦陷,武关纵然没沦陷,肯定也被堵住了出谷的路口,那后将军(桥蕤)岂不是被封在武关道里出不来了?”
    荀正心中咯噔一下,暗忖撤军的时候抛弃长官自己先逃、不保护长官撤退的后路,这在袁术军中可是大罪啊!要是因为自己溜得快导致桥蕤全军覆没。
    自己这不到一万人的兵马就算逃回去了,也免不了军法的严惩。
    荀正想了想,当机立断:“全军抓紧休息,明日四更启程,不用拔营了,营地留在这儿,轻装上阵回南乡县,伺机接应后将军!”
    荀正身边的曹掾、副将都大吃一惊,出言劝说:“校尉三思啊!既然是张飞率领汉中军蓄势已久而来,我们怎么可能是对手?哪怕加上后将军的部队,要野战突围怕是也不可能。我们要对付如此强敌,唯一的机会就是依托武关天险,可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荀正脸色铁青地说:“我们若是放弃后将军逃命,回到‘陛下’那里恐怕也是难逃重罪。不如见机行事,好歹也抵抗一阵,将来也免得被清算。
    顺便也可以观察一下,张飞是否是凶暴嗜杀之人。如今听说棘阳、穰城的大部分守军,都是因为听说‘陛下’称帝,反而士气大跌,军中传言陛下这是应了‘首倡覆汉之天谴’,说是天下诸侯都这么说的,以至于军心涣散。唉……
    其实,我等乃至张勋张校尉,在天下诸侯眼中,并不算有太大罪孽。后将军当初有配合陛下称帝时袭取潼关、隔绝王路、让汉中王无法及时由崤函道救护陛下之罪。他是无法免罪投降汉中王的。但我们不一样……”
    荀正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几乎就等于明示了:不打一下,袁术那边的军法重罪肯定跑不了。不如观望一下,反正他们只要率军投降,最多就是把伪职撸掉,问罪是不可能的,他们又没犯什么事儿。
    而且荀正这番话还算是比较收敛的,下面有些人被他启发之后,思路更为活跃:
    彻底被打崩之后放下武器,那叫“被俘”,肯定是待遇最差的,说不定还得罚作几年苦役,当官的也得入左校劳作。
    稍微打一打之后发现打不过,放下武器,那叫“投降”。投降的待遇肯定比“被俘”好,官或许没得做了,但不用服刑。
    要是双方刚要接触,打都没打就投了,那连“投降”都不算,叫“阵前起义”,起义的待遇可就比投降更好了,说不定还能保留一部分官职,降职留用。
    荀正的人马各怀心思,就这样难以入眠地歇了半夜,然后不拔营直接回去救援老上司。同时他们也通知了跑得更早的张勋,让他们看着办,要不要救桥蕤——如果不救的话,张勋回去肯定也是要被问罪的。
    ……
    一天半之后,丹水岸边,荀正的兵马急行军来到南乡县北。
    不过他的行动早已被张飞探知,张飞一边继续包围堵住武关,一边分兵回来应急背后来敌,双方就在丹水北岸撞见了。
    张飞也不跟对方废话,仗矛跃马上前,厉声大喝:“身是张翼德也!狗贼速来受死!”
    荀正看着张飞的兵马,比他还多了一倍,大展旌旗,军威壮盛,士兵素质和武将素质更是差距巨大。被张飞这么一声大喝,他就已经脑瓜子嗡嗡的了。
    正要一咬牙下令迎击,荀正旁边一个原本不怎么说话的副将拉住他,用恳求的眼神提醒:“校尉,现在投了算起义!打了之后可就是投降被俘了!那可是张飞啊!非要让弟兄们白白送死么?”
    荀正痛苦挣扎了几秒,眼看张飞已经策马冲锋了,他连忙一边鸣金一边让全部骂阵手一起大喊,表示他的部队阵前起义。
    张飞好悬差点没收住马,心里简直憋了一肚子邪火:老子刚要大杀四方爽一把,你特么就给我看这个?
    不过,他好歹也记得刘备的交代,知道对待起义、投降、俘虏的不同政策,气愤地收手大喝:“那就放下兵器,接受朝廷清点收编!”
    忙活了半个时辰,荀正的七千人全部被清点收编了,外人不知内幕的,还以为是张飞一嗓子大喝、吓起义了七千人,结果以讹传讹,又传为美谈。
    随后一两天内,同样走投无路怕袁术清算的张勋部队,也主动赶来装模作样布防。
    但是张勋并没有捞到在张飞手中起义的机会,因为他路途更远,所以刚回到穰城一带,就被从穰城沿白河北上的李素军截住了。
    张勋已经打听到荀正投降后还能有个官做,虽然降职了。所以张勋也懒得费事了,多赶一百多里路也是起义,不如直接在李素阵前起义。
    另外,武关城墙上的守军,见援军纷纷投降,最终也撑不住士气崩溃直接降了。
    ……
    同一时刻,武关以西一百多里外的秦岭山谷中,桥蕤的部队正在疯狂急行军往回赶。
    三天前,也就是荀正接到“张飞从侧翼突然出现、偷袭武关”的消息的同时,桥蕤其实也前后脚接到了消息。
    不过,当时桥蕤还在商南之地,距离武关还有近三百里路。得知情况后他疯狂往回赶,试图在张飞攻破武关之前抵达武关,可惜秦岭中的路赶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四月十三清晨,当他距离武关还有几十里的时候,他接连受到几条噩耗——武关投降了,张勋、荀正也投降了。
    桥蕤只好设法减慢行军速度,当道扎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张飞主动迎击,同时修整一番后,试图放弃辎重粮草、找小路翻山逃脱秦岭山区,带着少量精锐嫡系趁乱弃军逃跑。
    下面的人容易投降,但他很难!凡是被袁术新封四方将军以上的,乃至三公尚书令那些,有几个能逃脱罪责?
    何况他桥蕤当初有阻止刘备第一时间救驾的罪行。哪怕事后发现,刘备内心或许不想救驾,那他也得严惩桥蕤以证明自己“其实是很想救驾的,是桥蕤偷袭通关断绝王路,导致他刘备没救驾”。
    桥蕤心里很清楚,不严惩他,不足以证明刘备对先帝的忠诚。
    桥蕤身边的第一猛将李丰,也算是跟着桥蕤多年了,面对这种情况,也是忍不住劝说:“后将军,既然张勋荀正都投敌了,咱前后都被断了路,何不也……”
    (注:三国志历代游戏里设置李丰是袁术手下武力值仅次于纪灵的。但实际上李丰唯一次露脸就是“跟吕布交过手,受伤后活着逃回来了”。也就是说仅靠跟吕布打过没死,就能混个80的武力值,人设跟武安国差不多吧。)
    桥蕤悲凉地摇摇头:“真到了那一刻,我许你带着士卒归降,免得白白送死。我却是归降不得的。我战败被俘,必然会被斩。哪怕是阵前主动投降,至少也是罚入左校劳作服刑。
    我被抄家也就罢了,但大丈夫岂能让妻女受辱?我的两个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沦为奴婢了。与其受辱,真到了那一刻,还不如我亲手杀之以全其节。
    何况张勋之前通报时,还提到有个南阳文士名叫庞统的来投,帮我军去雒阳跑门路打点、求得撤军调令。现在张飞来的时机那么巧合,那个庞统定然是内应无疑了!
    张勋通报时,提及那庞统来投的理由,是他长得丑恶无比。小女若是被这等丑恶阴损之人作为奴婢,还不如一死以全节。我还是想办法弃军翻山逃跑吧。你不用跟着我送死,为将士们争取点儿更好的起义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