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国公如此,他也就未再将那件事挂在心上——
说到最末,萧朔之已是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上,号啕痛哭起来。
墨紫幽沉默地听着,宁国公怎么可能让他回头去找?他一去找动静那么大,岂非就让苏家人发现那块羊皮。况且就算东西真的找了回来,可那东西只要进过苏家,就难保万一。宁国公是不会放心的。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只要有一点威胁存在,小人之心便会将此无限放大,假设出无数种可能来。然后每日惶惶不安,不将那威胁连根拔除誓不罢休。
他们早猜到了宁国公突然对付苏家的原因,却未料到真相竟是这般阴差阳错。
“你为何会突然想起这块羊皮?”墨紫幽问他。
“我,我前些天在西南时,无意间在我爹书房里看见他写给西狼人的信——”萧朔之抱着头,痛苦地哽咽道。
他在西南的两年里已学会了西狼语,他看见宁国公在那封信上说,他会伪造一封苏暮言的信,让西狼王配合他构陷成王楚玄。
他虽然天真率性,但也绝非傻子,更何况两年的军营生活已让他学会了什么叫尔虞我诈。他看见苏暮言三个字时瞬间便想到了苏家一案,然后联想到了许多事情,比如他许多年前埋下的那块羊皮。
所以,他匆忙地从西南赶了回来,强忍着内心的惶恐和绝望到这苏宅来做一次确认——
果然,苏家一百多口人的性命,他深爱的女子,是被他年少时的一次任性妄为害死的!
萧朔之伏在地上全身颤抖地流着泪,为何会是如此,为何真相竟是这般残忍。为何偏偏他的父亲,为何偏偏是他!
“我问你,你当年在去苏家的路上可曾遇见过别人?”墨紫幽冷声问道,以宁国公行事之谨慎,怎会让楚烈发现他欲对付苏家之事。
“我,我遇见了秦王。”萧朔之一脸茫然抬头看着墨紫幽,“我当时请他帮忙看了一下,但是他说他也看不懂,还说连他都看不懂,我一定可以难住苏雪君,让我快去找她。”
墨紫幽长长叹息一声,果真是处处皆有楚烈的影子。
她猜测,当年楚烈遇上了萧朔之窥破了宁国公的秘密,便想让萧朔之傻傻将此事捅给苏阁老,便可毁了宁国公府,毁了楚玄一个强大的妻族,甚至让两家自相残杀。
可后来,他见苏阁老居然毫无动静,像是没察觉宁国公的秘密一般,便又转而留意起宁国公,希望有机可乘。
果然让他等到了机会。
他一直在织着网,那网弥天盖地,无处不在,只要稍有动静,他便会伺机出动,为自己图谋利益。
宁国公府,苏家,隐太子一党张政一家,都不过是他玩弄在手中的棋子。他在多年以前就布下的这个局里,将所有人都网了进去,毁了苏家,毁了楚玄,也算是间接毁了苏阁老开创的盛世。
“这东西,我要带走。”墨紫幽缓缓将那块羊皮捏在手里。
“不,不行!”萧朔之像是被她的话烫着一般,又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再次拿着那把匕首,指着墨紫幽,惶恐不安地摇头,“不,你不能拿走!”
这东西一旦见光,宁国公府便毁了。
“苏家一百多口人,英国公世子和西南十万将士的性命——”墨紫幽看着萧朔之,摇摇头道,“表哥,你可知,我爹也死在了十七年前那场战事里——”
萧朔之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抖,脸上露出无比痛苦挣扎之色。
“表哥,只要我活着,这东西我便会带走。”墨紫幽目光柔和地看着萧朔之,道,“若要阻止我,你现在就用那把匕首杀了我。否则——”
萧朔之握着匕首的手又是一抖,他死死地瞪着墨紫幽,全身再次因内心激烈挣扎而战栗。
那是宁国公府,那是他的家,那是他的亲人,那是他的父亲!
若是他今日让墨紫幽带走了这块羊皮便等同于他将亲手毁灭这一切,他如何承受得起!
他握紧匕首,咬牙努力想地向前踏上一步,可那一步似乎就耗尽他全身的力气却不能完成。
他流着泪摇头,“紫幽,莫要逼我。”
“我没有逼你,”墨紫幽轻轻摇头,“是萧决和十万西南将士在逼你,是苏家一百多口人在逼你,是你自己的良心在逼你。”
她问,“表哥,你还爱苏雪君么?”
爱,如何不爱。就算现在他这般痛苦,他也还是深深地爱着她。
萧朔之望着墨紫幽的那张脸,那张脸如此美丽,如此熟悉,就连那发间的两支白玉簪都与许多年前那个美好的女子那么相似。
寒风透骨,吹得她衣袂纷飞,月光朦胧,映得她面容幽怨。
一瞬间,她的脸与记忆之中那张脸重叠,一起用那双剔透的眸子,静静地,幽幽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了断。
十月十六的冷风狂乱地肆虐在他们之间,带起尘嚣落叶纷飞不绝。整座苏宅一片冷寂,只余这初冬寒夜的枯草娑娑怨怨。
他们在这片冷寂之中,沉默地对峙了许久。
墨紫幽始终静立不语,萧朔之想要向前迈出的那只脚几次抬起,又几次放下。
终究,他狂叫一声,猛地掷下自己手中的匕首,转身狂奔而逃。
作者有话要说: 肥,其实苏家与宁国公府的恩怨就是一场阴差阳错。因为宁国公自己的小人之心而下了狠手。。苏家因为毫不知情而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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