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之一惊,抬头看见迎面不远处有一道绰约的倩影缓缓向这里走来。
那倩影摇曳生姿,步履翩然,一身宽大的披风在月光中是幽幽的灰蓝。夜风卷过,卷得那幽幽灰蓝鼓舞飞扬,飘飘荡荡,似鬼似魅。
那倩影有着一张美丽的脸,脸上的妆容在因月光的染就更显寡淡,唯有额间那一抹殷红艳丽得宛若血染,衬得她那一双眼睛在夜色中似乎蕴满了无数幽怨,直直逼视着他。
这是一张他无比熟悉,魂牵梦萦,与那幅画像上女子一模一样的脸。
“雪,雪君……”萧朔之瞪着那仿佛黄泉幽魂般突然出现的魅影,一下子脸色苍白地向后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墨紫幽慢慢走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走到那个被他挖出的地洞前。银白的月光瞬间落满了她美丽的脸庞,映得她那双眼眸与这天上的明月一般冷冷幽幽。
“……紫幽表妹。”萧朔之这才认出她来。
终究还是不一样的,苏雪君没有这般冷锐逼人的眼神。
墨紫幽看他一眼,蹲身弯腰,伸手欲去拿地上那洞中被萧朔之挖到之物。
“别动!”萧朔之无比紧张地大叫一声,像是猛然间惊醒一般从地上跳了起来,冲着墨紫幽大喊,“你别动!”
墨紫幽并不理他,继续蹲下身,弯腰伸手进洞中。
“我让你别动!”萧朔之警告地大喊,面容因一瞬间的激动而扭曲,竟是拔出袖里藏着的匕首指向墨紫幽,神情里透出几许狠厉来。“我让你别动!听见没有!”
那匕首的冷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寒光。
墨紫幽淡淡看了那柄匕首一眼,嗤笑一声,依旧将洞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却是一个上着把小铜锁的小紫金盒。
墨紫幽伸手拧了拧那把小锁,因拧不开而微微皱眉。她又不客气地拿起被萧朔之扔在一边的花锄,将紫金盒放在地上,举起花锄就要敲下去——
“不许打开!你放下!”萧朔之的神情充满着恐惧,脸上神情隐隐透着一种疯狂的扭曲,他拿着那柄匕首有几分外强中干地威胁着墨紫幽。“不然我就,我就——”
“就如何?”墨紫幽语气淡淡地问他,手上的花锄已又狠又准地敲了下去。
只听铛地一声,小铜锁一下便被敲坏,墨紫幽俯身将紫金盒拿起来,拆掉坏掉的铜锁,就要打开——
“不要看!”萧朔之拿着匕首指着墨紫幽大喊,浑身开始因战栗而颤抖。
墨紫幽已然打开紫金盒,看见里面是一块卷起来的极旧的羊皮。她将羊皮拿出来,扔掉紫金盒,就要将羊皮展开——
“不要看!紫幽,我求你——”萧朔之目呲欲裂地瞪着墨紫幽手中那块的羊皮,整个人抖得厉害,仿佛那块羊皮上有什么将会毁灭他的东西,让他惶恐至此,下一瞬间便会崩溃。
墨紫幽沉默地看了萧朔之一眼,展开了那块羊皮。
倘若萧朔之以平常的姿态衰求她别看这东西,她也许还会答应。可他这般方寸大乱,甚至拿着匕首威胁她,她就非看不可了。
可当墨紫幽展开那块羊皮的一刹,萧朔之那几欲崩溃的战栗停止了,就如同一直拼命压抑着隐藏的秘密在被揭露的一瞬间,因为无可挽回而终于得到解脱。
他静静看着墨紫幽,墨紫幽正垂着眼看着手中那块羊皮,她的神色很淡,淡得完全看不出那羊皮纸上有什么。他麻木一般地问她,“上面写了什么?”
“你不知道?”墨紫幽淡淡抬眼反问他。
“我埋这东西时,并不认得西狼文字。”他平静地回答。
那块羊皮上的确是西狼文字,那形状奇异的字体的黑色因岁月历久而稍显模糊,甚至还因长久埋于地下而生出了霉斑。
“所以,你现在是来确定这上面的内容的,还是来销毁证据的。”墨紫幽问。
“上面写了什么?”萧朔之没有回答,却是仿佛要确定什么一般,又麻木地问了一遍。
“这是西狼王写给你爹的信,”墨紫幽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十年前,西狼因大旱闹了一场饥荒,魏梁两国借机以借粮为代价威胁西狼。西狼王以十七年前你爹曾与他密谋,设计埋伏英国公世子萧决与十万西南大军,导致他们全军覆没之事来威胁你爹,让他偷偷在大魏大量收购粮食运往西狼解一时之围,好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本与魏梁两国谈判。”
萧朔之怔怔听着,如梦呓一般喃喃问她,“为何你一点都不惊讶?”
他却是如遭雷击一般,他与堂兄萧望之感情极好,从小萧望之就处处护着他,教导他。他一直同情萧望之年幼失怙,后又失恃。却不想,原来萧望之的父亲是被他父亲害死的。还有那西南十万将士的英魂,是否还徘徊在那战场上抱冤不能瞑目。
墨紫幽没有回答,一切果然与姬渊推测的一模一样,十七年前那场西南军的大败果真是宁国公的手笔。他们一直在找宁国公与西狼勾结的确实的证据,想不到现在这证据却是被萧朔之送到了她的手上。她问,“为何这东西会在苏家旧宅里?”
萧朔之像是被刺中一般,浑身猛颤了一下,他缄默许久,才哑着嗓音回答,“当年,当年成王和我姐姐正要操办婚事。恰逢我爹回京述职,皇上便恩典让他等到成王与我姐姐大婚之后再回西南。我爹不在事,从无人约束于我,可他一回来,便处处对我看不过眼,每日非斥即骂。有一日,我便躲在他的书房里想吓他一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