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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念哪敢受云氏的礼,错开身,欲把云氏拉起,云氏却死死拉着沈念的衣袖。
    几近哀求,“念儿,云舒十几年寒窗,冬天满手冻疮,夏天热的满身痱子,也坚持日日念书至二更,你若是让他知晓真相,他一个学业繁重的书生,能有什么挣钱的法子?他定会弃文从商,一辈子就毁了……”
    依着本朝法律,士农工商,一旦从商,便再也不能入仕考科举。
    让云舒考取功名,既是父亲的心愿,也是沈念十几年来的心愿。
    沈念最终答应云氏,永远不告知云舒真相。
    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养在象牙塔的懵懂女子,能有什么挣钱的法子?
    无路可走的沈念一咬牙,辍了学(这个朝代有专门的女子学堂。),不顾女儿家名节,去求了隔壁在春满楼梳头的李婶子,去给春满楼的姑娘梳头。
    春满楼是这京都城最大的妓-院,沈念一个即将及笄的姑娘,出入这样的场所,左邻右舍的唾沫,足以淹死人。
    李婶子自己也有女儿,推己及人原不想应,可瞧着沈氏实在是个扶不起的,也不忍三个孩子饿的饥肠辘辘,最后无奈应了。
    而沈念的亲娘,在知道女儿的盘算后,骂了句“家门不幸,辱没先人。”又嚎啕大哭了一顿……
    次日未时,李婶子按约定好的时间,进了沈家,沈念在母亲的门前,轻轻道了一声,“娘,我去上工了。”
    云氏只抱着一儿一女在屋子里低声啜泣,算是默许。
    十二岁的沈念,便这样踏入了青楼,给里面的姑娘梳头。
    沈念出身官宦,自小有丫鬟伺候,对发饰,衣裳搭配,十分有见地,很快便在春满楼站稳了脚跟。
    另自小对诗书没什么天赋,反倒极善乐舞,常编一些舞姿优美又撩人的舞蹈,教给春满楼的姑娘,因此,沈念的得的赏钱分外厚重。
    她很快凑齐了云舒的束脩送给云氏,沈煦,沈昭也得以继续在书院求学。
    让沈念没想到的是,保住了衣食无忧,一家子却疏离陌生起来。
    李婶子在青楼做了十几年,过着简朴不出挑的生活,自没什么人议论。偏沈氏好了伤疤忘了痛,温饱无虞之后,立刻自持身份,沉浸在过去的富贵里。
    在这贫民窟,不想着低调做人,给沈念避风头,反而拿着女儿交给她的钱财,购置满头珠翠高调出入。
    买东西从不还价,有次摊主揶揄她,“沈夫人,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和咱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这买东西,不给点赏钱吗?”
    沈氏和过去当贵妇人那般,当即掏了十文钱道,“赏你了。”
    这事像长了翅膀,飞进各家各户,众人纷纷猜测,这沈念,在青楼到底挣了多少钱?
    真的只是梳头吗?
    风言风语里的猜测,夹着各种污言秽语。
    终于有好事者忍不住,隐隐问沈氏,“你家女儿在春满楼,做的是甚差事?穿得起这样好的衣裳首饰,供的起两个孩子读书?”
    沈氏脸皮薄,以为是嘲笑沈家败落,臊的满面通红,一个字也不回,红着眼回家嚎啕大哭。
    如此几回,别人只以为,沈念在青楼,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沈母羞于说出口。好在还有李婶子帮忙解释一番,否则,沈念早不知被传成了什么样。
    沈氏以为,人们的指指点点都是因为沈念,却不知,更多的人是笑她。
    明明家中已经败落,却挥霍着女儿的辛苦钱,养尊处优,装阔太太。
    指指点点多了,沈氏愈发怪上沈念连累自己,沈昭和沈煦,也搬进了学堂的公舍住,除非必要,从不回家。
    从云端跌落到泥里,沈念以为家人是接受不了这巨大的落差,不愿说话,便费尽心思琢磨更多的发饰,舞蹈,多得写赏钱,让家人过的舒心些。另日夜盼着云舒早日高中,解了两家困境。
    云舒倒也争气,两年时间里,一路从秀才考到举人,两榜进士。
    沈念偷偷拿了钱财,让云氏打点一番,最终,云舒进了翰林院,得了正九品侍书一职。
    至此,云舒的前程算是定下,婚事便也提上了日程。
    那日沈念梳洗一新,特意精致打扮了一番,欢欢喜喜的等云氏上门谈婚事。
    云氏进了屋内,一开口,却是让沈念晴天霹雳,万念俱灰。
    云氏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念儿,这些年你受苦了,为沈家,为云舒付出了一切,我都知道。”
    这一句简单的体贴安慰,沈念泪如雨下。
    云氏却话锋一转,用最慈祥的语气,说了最残忍的话道,“我知你是好孩子,只是如今你到底是损了名声,我只问你,若你为嫡妻主母,如何与那些贵妇交际应酬?”
    名为询问,实为问罪,语含轻蔑,仿佛问的是那春满楼的窑-姐儿。
    你有脸出去见人吗?
    眼神里的嫌弃,让沈念原本红润的脸,霎时惨白。
    自己只是在春满楼梳头,如何就不配和人说话交际了?
    风言风语这种事,本就是在人背后捕风捉影,只要自己立得住,谁也不能拿她如何。
    她沈念行的正,春满楼的姑娘尚都赞她为家人掏心掏肺,怎亲人反倒嫌弃她了?
    又怒又恨又羞,自己为什么会去春满楼?当初求她给束脩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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