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碧袖听了,只以为是自己开给花妩调理的药,便道:“先停了,等娘娘风寒好了之后,第三日再接着吃。”
绿珠急忙道:“不是,不是那个药。”
程碧袖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抬起头:“那是什么药?”
她看向花妩,有些凝重地道:“除了臣给娘娘开的方子之外,娘娘还在服别的什么药吗?”
绿珠支吾:“就、就是那个……”
程碧袖肃然道:“还请姑娘说清楚。”
花妩摆了摆手,绿珠大松一口气,连忙把殿里的宫人都摒退了,只剩下她们三人,花妩才道:“就是一剂避子汤,倒也没什么,倘若不能吃,这次就不吃了。”
闻言,程碧袖大惊失色:“娘娘还在服避子汤?怎不早告知臣?”
花妩轻咳一声,道:“这个……倒也没常服,就那么一两次而已。”
程碧袖哭笑不得,急道:“这东西哪里还能常服?”
她见主仆二人皆是茫然,便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叹了一口气,只是道:“这避子汤于身子有大损,我就说娘娘为何体虚至此,原来还有这种情况。”
说到这里,程碧袖又十分不解道:“娘娘为何要服避子汤呢?”
花妩迟疑片刻,才道:“之前我小产过,姜太医说我体虚,底子弱,以后恐怕难再有孕,哪怕怀了也保不住,我……我想,既然如此,还是就不要有怀上的机会了,万一又掉了呢?”
闻言,程碧袖正色道:“姜太医不擅妇科一道,他说的也未必是对的,退一万步说,世事无绝对,娘娘虽然体质差,但是好好调理,就还是有机会。”
花妩垂眸,道:“好好调理,就一定能保住吗?”
程碧袖愣住:“这……”
花妩笑了起来,她笑得十分好看,让人想起云雾散开后的月色,凉凉淡淡的,分外美丽,却又无法触碰,她道:“那就这样吧。”
她不认为自己还能承受得住第二次失去。
程碧袖离开时,欲言又止,但她到底没敢给出什么保证,她只是一个大夫,要为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就花妩目前的情况,她的确不敢说一声,一定可以,看着花妩那般平静近乎死水的神色,她甚至都有些痛恨自己的医术不精。
临走之前,程碧袖又把绿珠叫过去,仔细叮嘱道:“你往后多劝一劝娘娘,避子汤不能再喝了,不止这一次,哪怕……哪怕侍寝之后去沐浴呢。”
闻言,绿珠连连点头,满口答应:“奴婢知道了。”
……
大概是那一晚上把周璟气到了,一连几日都没见他踏足坤宁宫,花妩也乐得自在,甚至闲到跑去钓鱼了。
御花园有个小湖,如今正是八月初,荷花都已过了花期,湖里面的水是活的,清澈碧绿,隐约能看见巴掌大的鱼儿在水底游动嬉戏。
今日天气极好,清风徐来,吹散了暑气,花妩坐在亭子里,一手拿着钓竿,微微眯起眼眸,听女官禀报,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按照往年规矩,宫里都要筹办中秋宴,如今花妩做了皇后,这些事少不得要经过她的手。
正在这时,却见不远处有一个人慢慢走过来,花妩凝目望去,笑着对绿珠吩咐一句,绿珠立即去了,追上了那人,叫道:“太医,程太医,等一等!”
程碧袖正背着医箱在路上走,见是绿珠,忙道:“姑娘怎么在这儿。”
她说话用的男人声音,配着清秀的样貌,倒是半点不违和,反而有一种斯文的味道,绿珠指了指亭子的方向,掩口轻笑道:“娘娘叫您呢。”
程碧袖转头一看,果然见花妩倚在亭栏边,向她招手,程碧袖背着药箱过去了,向花妩行了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花妩上下打量她,戏谑道:“咦,程太医今儿真俊啊!”
一行宫婢们都轻笑起来,程碧袖哭笑不得,但还是要端着,怕露了馅让人看出来,花妩又笑吟吟问她:“太医可有婚配啊?你瞧瞧本宫这里的姑娘们,有没有看得上的?”
程碧袖无奈道:“娘娘别打趣臣了。”
花妩招呼她坐下,道:“日头这么晒,程太医也歇歇脚,绿珠,给太医上一碗牛乳酥酪。”
绿珠应下,端了一个小碗过来,花妩托着腮问她:“你方才去哪儿诊脉了?乾清宫?”
程碧袖一怔:“娘娘怎么知道?”
花妩笑了:“我能掐会算呀!”
程碧袖不信,但还是道:“是皇上,乾清宫派人来请姜太医,他今日告假,只能是臣过去了。”
想起帝王看见她的那个表情,程碧袖现在心里还有些发毛,心惊胆战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呵斥,周璟语气有些恹恹地吩咐刘福满:“让他走,换姜步寰来。”
刘福满苦口婆心地劝道:“姜太医今日告假了,皇上就让程太医瞧一瞧吧?”
周璟:“朕不——”
话才说完,他就打了一个喷嚏,程碧袖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这症状,似乎与皇后娘娘一样,也是着凉了。”
周璟沉默片刻,才问道:“她怎么样了?”
语气竟有几分缓和,程碧袖心下松了一口气,道:“娘娘她有些邪风入体,不算严重,吃几服药就会大好了。”
周璟听罢,一时间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忽然道:“给朕也开几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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