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这些,我莫名觉得好笑,便噗嗤一下乐出声。
钟林云看着我在那傻乐,没抓到笑点,只迷茫地等我笑完,发问。
“你会骑吗?”
“会。”我诚实地说,“但骑不太好。”
我和钟林云沿着街骑自行车,过了五分钟钟林云就明白过来,我的“不太好”,真的是过于谦虚了,实际应该用“太不好”形容。
才刚刚穿过两条巷子,我就险些三次连人带车把自己铲到别人车轮子底下。
在遭到第三位司机惊怒的痛骂之后,钟林云无奈先骑去远处,找了个可带人的车回来。
我欣然抛弃了自己那辆车,坐上了钟林云的后座。
毕竟我们是要去湖边,我怕到时候我方向一拐掉进湖里,钟林云就得跳湖救人了。
初秋的天气很冷,我们两都不太想下水。
我熟练的环上钟林云的腰,他骑的速度不快,身体把寒风挡了大半,我扒拉着他的外套,不一会儿就困了。
沿途钟林云没有说话,我暗笑自己多情,心道钟林云说的走走就是走走,只是单品,不附赠任何与暧昧有关的套餐。
我在后座打着瞌睡,钟林云骑着骑着停了,我才发现他已经骑完一圈,停在了一个小亭子边上。
我自觉地松开他的腰,下车往亭子里走。
亭子外有个卖鱼粮的大爷,哼哼唧唧唱着听不懂的歌,路过时他瞥我们一眼,觉得不是他的客户群体,就晃悠着走了。
钟林云把车停在路边,跟在我后面进了亭子。
我靠在栏杆上,心不在焉的看着并不清澈的水里游动的鱼。
钟林云在我身边站定,他还是没说话,沉默地陪着我。
我忽然觉得钟林云未来一定会是很让人安心的恋人,或许他不会准备什么惊喜,也没有太多情话,但他会载着他的爱人在某个重要的节日安静的晃悠过喧嚣的城市。
他未来的恋人可能会嫌弃他的不浪漫,但现在的我却很吃这一套,所以也格外为我马上要说的话感到惋惜。
“谢谢你带我出来,我心情好多了。”我转回头,看着钟林云笑笑。
钟林云一不习惯回应感谢之类的善意,只错开眼神,套用语言模板“嗯”一声了事。
我盯着他的脸,心下暗暗感慨,为什么能有人完全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帅气的让要放弃的想法都不断动摇。
“昨天你说的那些话……”于是我也低下头,不去看他了,“我可以当作没听见。”
“嗯?”这下轮到钟林云疑惑了。
我低头,手指缠着卫衣的垂带,继续说。
“我可以理解你之前那么说的话,因为我昨晚确实看上去很……可怜,很需要安慰。你的说法有安慰到我,就算不是真心的……我也很理解,很感谢……”
听我这么说,钟林云皱眉:
“是认真的。”
“不是。”
我抬头冲他又笑一下。
“没必要。”我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你很……善良,从小时候开始就是,看到那种没什么出息的、很弱小的人,就会去安慰、保护之类的……你确实也帮到了我很多,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的善意对我来说都是雪中送碳的帮助。”
钟林云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
“但是。”我没给他这个机会,自顾自的往下说,“昨晚那句话,我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理所当然的接受,因为那是一句很正式的话,不是能当安慰听的,也不是……”
“不是安慰。”钟林云打断我。
他神色很严肃,那种和小猫对峙的神情重出江湖。
我很喜欢这个表情,但这个表情一般彰显着钟林云有些生气,至少是不满。
于是我安抚的冲他笑笑,说。
“本来就是啊,是冲动之下脱口而出的安慰……我都理解的……你看你现在冷静下来了,还有再说一遍的冲动吗?”
我抬头看着钟林云,湖边的风吹来些许沙石,我在风中眯眼,钟林云的面容也逐渐模糊。
那一瞬间,我有些搞不清自己究竟希望得到的回答是什么。
是如我所愿的顺台阶下坡吗,还是些别的什么……
但我清晰的明白,即使钟林云重复确认一遍昨晚的答案,我依旧不大会相信。
我这个人太过敏感多疑,要追求时轰轰烈烈的去,要到前又畏畏缩缩躲回壳里。
因为我清楚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一身狼藉无所长,全身上下能拿得出手也就一张还算漂亮的脸。
偏偏我喜欢的人耳聋眼盲,不喜看人皮囊。
于是我唯一优势也化为乌有,他所言的“喜欢”便更显虚无缥缈,找不到落脚的立场。
最终我思来想去,只能将钟林云这人定义为泥浆铸成的活菩萨,明明自身都处在湍急河流挣扎,却还想低头去捞我这缕摇摆浮萍。
浮萍很感激,但浮萍意不在上岸。
浮萍生于河底,内里堆积满肮脏淤泥,只阴暗地想把菩萨再缠紧些,最好缠得他不上岸了,完全融化在奔流的河水中,化为沟底的泥土,永远与自己相伴。
于是钟林云的面容在我眼中更加模糊了,风还在刮着,一点点刮走他的身形,我盯着他身上徐徐落下的沙土,嘴唇蠕动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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