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不太稳吧？”大小姐有点纠结，但还是扶着竹马的手臂慢慢坐了上去。
    “没事，我检查过了。”男人应道。
    还好，木椅没有腐朽到一坐就烂的程度，还是很结实的。
    “因为故事有点长，”菲尼克斯坐在了碧茗身侧，侧眸看她，带着一点复杂的笑意，“就当是闲聊吧。”
    “有点像小时候了，菲尼。”金发少女的双手纠缠在一起，垂着头，声音轻飘飘的，“那时我总是想要你来家里做客，因为你会给我讲外面的故事。”
    这的确是原主记忆里的碎片，红发小哥哥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还会讲很多有趣的事物——只不过每次对方来家里，都是一群小孩围着他转，因此她单独跟对方一起玩的机会很少。
    碧茗想，放大一下原主这种遗憾的情绪，倒也不算骗他。
    菲尼克斯唇边的笑意深了一点，他其实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青梅具体的模样了，毕竟当时他的玩伴众多，不缺一个小女孩。但看着现在的金发少女轻声表露着对自己的依赖，那些回忆就好像突然加了一层金光，被无限美化。
    “那么，”他的眼眸投向了远方的玻璃彩绘，有些幽深，“就从小时候开始说吧。”
    “欸？”
    “那时候有个小男孩，出身富裕，父母疼爱，过着幸福而光明的人生。”菲尼克斯轻轻笑了一声，“后来，他的家族有人发现了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富矿星系——当时大家把它叫做‘迷域’，因为那里的陨石多得就像迷宫。现在人们喜欢称呼那个星系为‘凤凰’，其实这是后来改名的。”
    碧茗愣了一下，这是在跟自己讲……他的发家史吗？
    “在勘探新的星系时，小男孩的家族野心勃勃，因为那里是无主之地，而家族拥有丰富的开矿经验可以消化那里的宝藏，后来他们开发了很多矿星，而且还给矿星上的原始居民带来了很多工作机会，为他们建造港口发展经济，并且花费重金请了科研小队改善当地的环境。”
    “很棒啊。”大小姐托着腮，她记得凤凰超星系好像现在依然充斥着陨石群和寸土不生、野火燃烧的土地，“但是真的能改善吗？”
    “能，不过付出了很大代价。”菲尼克斯似乎陷入了回忆，“开辟港口，改善土质，开设交易平台……这些都需要大量的钱和时间。”
    “这些都完成得很好，当时大家都在称赞那个家族是最好的统治者，还开设了星港建立的庆祝宴会——”
    “然后……”碧茗忽然止住了话音，因为她在竹马眼里看到了深沉而冰冷的恨意。
    “然后劳累不堪、终于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享受成果的那个家族，除了当天因病躺在船舱的小男孩以外，全都被当地的原住民联络星际海盗一起杀死了。”红发男人发出了嘲讽的笑声，“你知道为什么吗？”
    碧茗面露不忍，轻轻摇头。
    “因为人心不足。那个家族带来了数不清的好处，喂肥了当地土著的野心，所以他们撕毁了与家族一开始的合约，引来了当时最凶恶的星际海盗团，许诺将家族所有的资产一分为二，和星盗共享。同时，那些土著头领也能获得星系的直接管辖权，操控港口吞下所有的利益。”
    碧茗想了想，怪不得那个庞大的家族现在只有菲尼克斯一个人活跃在大众的视线中。
    她好像记得家里好几次约菲尼克斯家里的长辈做客，都被婉拒了。
    当时原主父母还抱怨过对方的高冷，原来真相是这样吗？
    “菲尼……”她看着竹马因为怒火而轻颤的手臂，还是悄悄地抬手覆了上去，给予无声的安慰。
    菲尼克斯闭上眼，声音逐渐放缓：“苟延残喘的小男孩在仅剩的管家保护下逃了出来，但是他不甘心啊……他想为什么家族那么善良，帮助了那么多穷人，给他们钱和工作，给他们新鲜的空气和水，为他们建设家园，却还是遭到了背叛……”
    “后来他想明白了，是因为不够强大。”
    “因为家族太弱小，没有真正的强者庇护，所以在星盗面前无法反抗。”
    “如果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必然的法则，那么他想要改变这样残酷的世界。”
    碧茗感觉自己的手被对方回握住了，带着滚烫的热意，就像是在回应她的担忧。
    “于是，代表着正义和守护的‘凤凰’诞生了。”菲尼克斯睁开眼，金褐色的眼眸凝视着少女，“那个小男孩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复仇和保护弱小。”
    能力觉醒后，他用绵延不尽的凤凰之火，让背叛家族、害死亲人的那些贪婪者及其帮凶化为黑灰，并且成为了那个星系最后的掌权者。
    在见过他那只可以覆盖星球、光速飞行的凤凰之后，整个星系找不出任何敢于反对他的声音。
    再加上，菲尼克斯成长得极快，无论是武力还是政治智慧都一日千里，那些野心家在几年后都偃旗息鼓、乖乖地成为了这位年轻英俊的大领主麾下的狗。
    大小姐被他被他的目光温柔地锁住，不免有些脸热，再加上心里的怜惜，也就没有挣脱对方握着自己的手。
    “辛苦了。”她知道，对方不需要同情和怜悯，只是需要一点点陪伴和慰藉。
    菲尼克斯与她四目相对了片刻，不免失笑，心情已经平静许多。
    “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富含深意，“我的管家前些年因为基因病去世了，所以知道的人只有你和我。”
    大小姐顺应他的心意，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他轻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她的那只手，低头，亲吻她的手背。
    温热的唇瓣一触即离，带着一丝缱绻的味道。
    “爱格伯特小姐，你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碧茗看着他对自己用了吻手礼，心里微微一动——
    这是贵族家庭开宴会时的习俗，男子向女子吻手邀舞，意为示爱。
    如果女子同意跳一支舞，就等于在说“我允许你来追求我”。
    如果是两支——咳咳，那相当于调情，暗示男子可以共度一个美妙的夜晚。
    金发大小姐歪了歪头，看着眼前的红发哨兵，翘起唇角。
    “菲尼，这里又不是舞厅，我们不能玷污神圣的教堂吧。”
    菲尼克斯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狡黠活泼的神态，轻眨的眼睫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人心头止不住地发痒。
    “教堂既然可以用来结婚，自然也能跳舞。”窗外投来的阳光明亮而热烈，将男人眉眼间浮出的笑意映照得一清二楚。
    不知沉寂了多久，废弃的教堂里，在透过窗棂洒落一地的明亮的日光下，红发男人牵起了金发少女的手。
    没有音乐，只有周围沙沙的树叶摩挲的声音，还有风声为他们伴奏。
    前进，后退，少女天蓝色的裙摆在空气中漾起甜蜜的弧度。
    手指交缠，自然旋转，在四目相对里，她看到了男人熔金般的眼瞳，里面是将人点燃的热火。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腰间，轻笑着告诉她——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刻，我小时候一定亲自教你跳舞。”
    “什么意思？”少女几乎要埋在他的肩窝里，轻轻喘息，“你嫌弃我跳得不好？”
    “不，我只是羡慕……”他低头，在她耳畔叹息，“那个第一次牵你的手的小男孩。”
    大小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带着一点点矜持的小骄傲。
    “真遗憾，想跟我跳舞的男孩太多了，你不一定轮得上。”
    男人不禁在脑海里幻想出一个穿着公主裙的金发小团子，抓着自己的手，一边磕磕绊绊地与他共舞，一边奶声奶气地宣告今天拒绝了多少个小男孩的邀请。
    过去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有些东西再也无法触及，珍视之人也无法挽回。
    所以他才更应该珍惜现在——
    菲尼克斯看着怀里脸颊飞红、眉眼倨傲的大小姐，心尖柔软而又滚烫。
    ……
    一舞结束。
    “等等，菲尼，你好像还是没有告诉我今天为什么要生气。”金发少女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揪住了男人的衣袖。
    菲尼克斯摸了摸她的头，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话：“他是通缉犯，我怕他对你不利。”
    “欸？”
    “就是这样。”男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锁骨处，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特斯黛，你的礼物拆开看过了吗？”
    碧茗本来还想追问两句关于唐的信息，却被他绕话题绕得有点懵：“有、有啊。”
    男人若有所思道：“不喜欢吗？”
    “不会，我很喜欢。”金发少女看起来有点困惑，“怎么了？”
    “为什么不戴？”
    “因为很麻烦啊，”大小姐理直气壮道，“我在家里都是佣人帮我弄的，我自己戴不了。”
    说着，她又看了看男人的两只手，她送的是赤焰防御手环；“还有，你不是也没戴吗？”
    男人笑了，将袖子往上捋起一寸，轻轻一晃，手腕处的赤红色焰环逐渐显形。
    “这是隐形款，很方便，谢谢。”
    碧茗被噎了一下，好吧，她挑的时候确实比较随便，没怎么用心就丢了一个进购物篮，确实对这个手环不太熟悉。
    在男人的视线中，大小姐看起来有点心虚，她转身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小背包，翻出了那份礼物。
    “你看，我有随身携带。”她清了清嗓子，“没有乱丢哦。”
    菲尼克斯抵着唇，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有心了。”
    这家伙绝对是在反讽——
    大小姐羞恼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开始跟项链作斗争。
    “我来吧。”看着少女明显生涩的动作，红发男人摇了摇头，走到她身后，高大的身躯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环绕起来。
    而他的手接过项链后，手指绕过她的锁骨，在她的后颈僵硬了一下。
    柔腻雪白的脖颈，以及空气中弥漫的小苍兰的淡香，还有少女细微的呼吸声……视觉、嗅觉连带所有感知都被刺激的男人也忍不住喉结滚动，在青梅看不到的角度，他隐忍的眉宇紧蹙在一起，眸光深沉而幽暗。
    “好了。”为了结束这份过于强烈的感官刺激，男人迅速地将项链扣好，声音却有些沙哑。
    “菲尼，你嗓子怎么了？”无知无觉的大小姐还关切地望着对方。
    菲尼克斯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庞，心里翻涌的混乱瞬间被一种更加温暖的情绪压下。
    “没事，走吧。”他温柔地笑了笑，推开了门，让她先出去。
    此时，小小的教堂里，阳光也逐渐转变成日落黄昏时的淡橘色，笼罩着整个空间。
    他们人已经离开，却偏偏留下了一室梦幻。
    而同一片夕阳下，巨大的别墅顶端，戴着黑色耳钉的恶徒正在弯着唇，仰望着天空，上面有许多破碎的、犹如棉絮般的小云朵。
    “今晚看来是个雨天啊。”
    “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气息，他转头一看，望见了并肩从花园深处走回来的红发男人与金发少女。
    两人唇角带笑，似乎在聊着什么愉快的话题。
    少女胸前的星空项链，在夕阳的照射下呈现出瑰丽的光泽。
    唐认得这种项链，在之前一个有钱的行星带里，他们收缴的宝贝里就有同样材质的晶石。
    “喜欢这种礼物吗？看来我要努力挣钱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