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
    宋家大宅。
    打发儿媳妇去遛狗之后，季静坐在庭院里，偏头看了看旁边的宋世诚，感觉到他益发沉稳内敛的气质，眉头微微拧了一下，那股错愕的感觉又再度浮上了心间。
    谁能想到，一个脑震荡，居然不仅让人的记忆遗失了大半，连性情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幻。
    照外人来说，这是天赐好事。
    但对于季静这个生母来说，相处了二十余年的儿子，由此渐渐陌生，难免让她有些患得患失。
    尤其眼下，除了这个儿子，她已经几近举目无亲了。
    “妈。”
    宋世诚放下手中的山楂茶，扭过头打开了话匣子：“最近这阵子，还是那么忙么？”
    季静感觉到言辞中的关怀，心头不由一暖，笑道：“轻松了许多，主要事务，都交给了叶文胜打理，肩上的担子也少了许多。”
    抛开对儿子近乎偏执的宠溺，为人处事方面，季静这个豪门贵妇还是有那么一套的。
    她清楚，自己的经商能力差强人意，继续掌舵着这个大财阀，只会误人误己，与其如此，不如放权给有真才实学的贤能。
    最起码，从目前的效果来看，叶文胜比她更能胜任这个掌舵人的角色，但也仅限于守成了。
    “就是每月的业绩报告，看得依旧让人怪闹心的……”季静不无忧虑的补充道。
    “妈，这都是大势，非人力可以逆转。”宋世诚开解道。
    毋庸置疑，在这个世界，房地产业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日暮西山了，城镇化的尾声、人口红利的消退、政府的持续打压和限制，导致整个行业都处于下行的轨道。
    尤其是像风华集团这样的前行业龙头，再由于内忧外患，下坠得只会更加明显。
    据传闻，现在集团内部，已经有不少股东打起了退堂鼓，陆续准备撤离这个战壕。
    哪怕沈孝妍拥有了主角光环，变相带来了旺夫运，也不可能离谱得影响到一个国家的经济大势。
    “政府三申五令的说了，房子是用来住的，已经明确了这个行业的前景，基本上，怎么折腾都是枉然了。”宋世诚倒是很豁达的笑了笑：“没看现在抛售内地产业的房地产大佬一个接着一个嘛，在历史进程的大潮流中，有时候以退为进、明哲保身，不失为一个良策。”
    “以退为进……”
    季静沉吟半响，感叹道：“其实叶文胜也跟我提了很多次，依照现今状况，收缩业务已经势在必行，这几个月，全国各地的风华商场都关闭了几家，有些囤积的地皮，也准备转手出去了，还有重组部门、大幅裁员等计划，只是，真迈出了这一步，妈就担心这个家业要守不住了……”
    这是许多资本家的通病。
    明明公司已经危机重重，依然要顽固的打肿脸装胖子，譬如对外声称一切负面消息都是谣言、公司经营状况好得很。
    倒不是放不下面子，而是一旦承认自己不行了，首先就会导致投资者们彻底失去信心，从而让公司完蛋得更快！
    想当初，季静之所以迫切的想要拿到青茂集团的养老基地项目，其实根本没太关心养老基地日后的前景，她和许多股东一样，只想创造一个利好消息，维持投资者们对风华集团的信心。
    可惜啊，禁不住股东们的心怀各异。
    包括李东升在内的大股东，很早就看出风华这艘巨轮撑不了多久，趁着还能榨取点剩余价值，逮着时机就抛弃股份套现。
    这时候，别说承包建设几个养老基地了，就是沈国涛真把养老基地开遍全国各地，这剂强心针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妈，该壮士断腕的时候，绝不能手软，优柔寡断、一拖再拖，等拖到这个泡沫彻底破了，大浪一退，被人发现裸泳的滋味可比现在更加难受了。”宋世诚一针见血的谏言道：“风华集团，该是迎来一个涅槃重生的时候了。”
    季静心头一跳，试探道：“你的意思是……”
    “重新把风华集团收回成我们宋家的独立王国。”
    宋世诚讲出了这个酝酿已久的想法：“现在队伍的人心都散了，根本带不好，与其让这些人拖后腿，不如重整队伍，哪怕生意做小了，但起码全在我们家的手里，心里踏实。”
    季静凝眉深思了起来。
    说实话，这个计划，叶文胜早前也跟她提过了。
    股东会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并且现在公开流通的股票市价太低了，这些负面因素只会助推风华集团深陷泥潭。
    相反的，如果现在退市的话，一方面代价相对会低廉许多，再一方面，无需再定期向公众发布各种财务报表，在经营上，管理层会有更多的自主权和隐蔽性。
    只是，代价再低廉，以目前宋家的财力，怕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或许可以引入其他私募基金或者财阀的支援，等公司重新上了轨道，今后大可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问题是，未来没有可观的盈利前景，这些计划都是空谈！
    宋世诚看出了她的顾虑，安抚道：“放心吧，妈，新的盈利增长点，很快能找到的。”
    “收购永大人寿？”季静一点即通，她自然清楚保险业的未来优越前景，说实话也是挺心动的，想了想，追问道：“现在进展如何了？”
    “收到初步推介材料了，还在研究。”
    宋世诚如实回道。
    所谓的初步推介材料，一般是由卖方的财务顾问基于出售标的业务情况、财务信息，而起草的说明材料，信息量不多，发给几个潜在收购方，以达到告知出售意愿、吸引有意向的投资者跟进的目的。
    “公开竞标交易可不容易啊。”季静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现在永大的态度还很含糊，说不准到底是采取一对一交易，还是公开竞标交易。”宋世诚的脸色有些严峻。
    简单点概括，一对一交易，是最简单迅速、也是成本最低的交易方式，适用于有兴趣的买方数量预计较少，或者卖方希望迅速完成标的出售的情况。
    而公开竞标交易，则适用于标的广受市场瞩目，并且卖方希望取得利益最大化的情况，只是这么一来，交易流程的复杂程度也将大大提升，并且收购成本也会被哄抬得水涨船高。
    光是接触、谈判、聘请投行、委任中介机构等琐碎细节，就够让人烧脑费神的了。
    “不过您放心，我会量力而行的，尽量不动用家里的钱。”宋世诚宽慰道。
    “傻孩子，这个家业迟早都是你的，你想什么时候拿去、拿多少，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嘛。”季静在这方面还是很开明的，又斟酌了一会，决断道：“你的意思，妈都清楚了，接下来，妈会尽全力筹集资金，一来回购风华的股份，二来在这次收购案中助你一臂之力。”
    “还是那句话，家里的钱，尽管用，但别人给的钱，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季静语重心长的告诫道：“尤其是你那个岳父给的钱！”
    宋世诚明白她的忧虑，是担心沈国涛此次协助自己收购永大人寿又是包藏祸心。
    只是，他又不好明说沈国涛得了癌症，目前根本没精力再坑自家了，就象征性的答应了下来。
    季静注视着这焕然一新的儿子半响，等闲杂的思绪消退了一下，恰好院落深处传来了沈孝妍逗狗玩耍的银铃笑音，心里一动，转口道：“近来，跟她过得还好吧？”
    “还过得去，这丫头挺懂事听话的。”
    宋世诚知道母亲对这老婆一直怀有芥蒂，就笑道：“妈，其实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清楚，至少目前来看，这老婆挺适合我的，跟她相处，心态可以很轻松。”
    “是啊，这丫头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顺从，不用让人操心。”季静心不在焉的附和道，至于到底是怎么看待沈孝妍的，只有她自己清楚，“对了，结婚也有段日子了，这丫头的肚子有没有什么动静？”
    宋世诚怔了怔，失笑道：“妈，您就这么急着想抱孙子啊？”
    “到了这岁数了，谁不想抱孙子。”季静没好气的道。
    宋世诚知道季静在宋老爹离世之后，生活有些单调乏味，有这心态也在情理之中，但此刻，他只能泼了冷水：“暂时还没动静。”
    前几天，沈孝妍的生理期一如既往的来了，这证明还没怀上。
    说来也奇怪，从第一次强推沈孝妍之后，这些日子几乎是夜夜缠绵，甚至连危险期都没做安全措施，但古怪的是，种子还就没成功的播下去。
    本来宋大少对这点还没太在意，但给季静这么一提，他也留了些心思。
    虽说危险期的受孕概率也不是百分百的，但两个身体健康的年轻男女，如胶似膝了快一个月却没怀上，这免不了就要引人深思了。
    甚至那一刻，宋世诚怀疑是这具身体以往纵欲得太频繁了，导致那方面出了些问题……
    浮想联翩之际，系统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叮！发布支线任务：解开季静的心理业障，促成家庭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