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水面泛起了波纹。
    沐老的眼中闪现出一道寒光。
    作为金融圈的一代枭雄，他虽退居幕后了，但眼不瞎耳不聋，自然知晓这两天发生的舆论事件，更清楚这事件背后的蹊跷与诡谲，以及宋世诚在其中的算计。
    最初，得知沐云臣、林翊竟牵涉到了器官买卖案，沐老是动了真怒，都已经考虑收回这这两人的职权，再给予一些惩戒手段。
    但万万没料到，原以为是跑来告状泼脏水的宋大少，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连点礼仪客套都不讲究，一张口就要把他的孙儿给投进监狱！
    宋世诚根本没看这太上皇的萧森脸色，把茶杯往石桌上一掷，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又时间宝贵，我直说了吧，我手里有林翊那小子的犯罪证据，但不是关于这次的器官买卖，而是上回的敬老院事件，想必对那件案子，您比谁看得都通透吧？”
    沐老没吱声，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佣人。
    人家不回应，宋大少可不会耐着性子，趁着【王八苓膏】的效力还在，继续使劲的装逼：“我分析了一下，您之所以不闻不问，大概是有三个原因。第一，您还是疼惜林翊母子，想再给他一次改过机会。第二，叶天伏法，您的身子骨没了保障，还得靠那小子的药方维持着。第三……沐老，您故意放纵林翊，怕是也没安什么好心啊。”
    “搞得像江湖算卦似的。”
    沐老冷哼一声，干巴着脸道：“有什么歪理统统倒一遍吧，我老头子一生行事光明磊落，还会屑于被你一个黄口小儿戳脊梁骨？但我丑话在前头，如果说得不好，赶紧滚蛋，以后别再踏进这园子半步。”
    “以后估计得您主动请我来了。”
    宋世诚依旧气定神闲，玩味笑道：“那就倒数着来逐个讨论吧，第三条，我为什么说您放纵林翊没安好心呢？其实包括原来的我，很多人都不明白，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瘪三，有什么值得您提携的，或许有人会觉得您是念在骨肉亲情、以及林翊把您伺候得好，这才赏了他一口饭吃，但最近看着沐云臣上窜下跳的糗样，我忽然明白了，您是想养一条猎犬，让沐家上下都不安宁，趁机好好观察一下这些子孙的能耐。”
    “别看寿宴上，那些子孙一个个都对您恭敬有加、俯首帖耳，只怕随着您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大家子的人都在心怀鬼胎、蠢蠢欲动，尤其您至今都没指定谁来接班，导致沐家二代、三代，早已经是貌合神离了！”
    “您知道，必须得快刀斩乱麻，偏偏又下不了决心到底该选哪一个，于是就想拿林翊作为一块试金石，不止在外头乱咬人，还由着他搅乱沐家的格局，一旦乱了，往往就容易看清很多人的真面目了，想必这一回，沐云臣已经在您的心中掉分了吧？”
    沐老垂下了眼帘，手掌摩挲着茶杯，半响后，轻笑道：“很聪明你，可惜只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我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好说，说了，您一生光明磊落的形象，就该碎了。”
    宋世诚意味深长的道，看见沐老拿茶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的脑补是正确的。
    这老头，城府简直深不可测。
    林翊的狼子野心，自己能看出来，这老头又怎么可能视若无睹。
    区区水木集团的小头目，哪能满足林翊的胃口，篡夺家业才是这恶犬的终极目标！
    沐老姑息着，一方面是抱着以上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想等敲定接班人之后，再把屠刀交到接班人的手里，一旦林翊作乱，就一鼓作气的绞杀了！
    如此一来，无疑能极大提升接班人的威信，震慑住其他的野心分子！
    沐家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最后忽然感慨一叹：“我还是低估了你小子，冲你这毒辣眼光，恐怕你父亲在世，都未必有这火候，你们老宋家，果然是气数未尽……如果你也姓沐，我没准都会考虑让你来接班了。”
    “一个宋家的家业，就够让我压力山大了，沐家这么大的盘子，一般人扛下来，非压死了不可，好在，你们沐家人才济济，没了一个沐云臣，有的是人顶上。”
    宋大少很享受这种主角式的待遇，“虽然我继承不了你们沐家的家业，但大家以后还可以长远合作嘛，不过在合作之前，林翊这条疯狗，我是一定要拿下的，我不会容忍任何威胁因素的存在。”
    “说我在利用人，你自己不也是在玩兔死狗烹嘛。”沐老沉声道：“你一直在盼着林翊给你那老丈人添麻烦，现在目的得逞了，就急着要把人赶尽杀绝，会不会太过分了？”
    “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怎么做都不过分。”宋世诚理直气壮道：“而且，我出手帮您解决了这祸患，反倒是对您大大的有利，比如说，您不用脏了手，保全了名声，多一举两得的好买卖。”
    “我没那么铁石心肠的。”
    沐老悠悠叹了口气：“虽然我有利用他的念头，也看不惯他的做派，可他毕竟留着沐家的血，他爸没了，他妈又出了精神问题，命运够多舛了，我原本是想着，如果他能安分守己是最好，等我走了后，给他留点产业，保他一生无忧，如果真的犯下大错，也顶多剥夺了他的一切，总归会放他一条生路。”
    “您别骗自己了，这纯粹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您留他性命，回头一有机会，铁定会狠咬沐家一大口。”宋世诚冷笑道：“就说他攥着药方给您治病，偏偏还留了一手，故意让您身子骨不稳定，才好攫取好处，您就不怕，一旦把他逼急了，不会往您的药里动手脚？”
    沐老默然以对，显然是一早想到了这关节。
    “好吧，我知道，您还想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但这可能性，比童话故事还玄乎。”
    宋世诚很是嗤之以鼻：“咱们见过的恶都太多了，就说那些靠着慈善众筹骗捐的人，他们被揭穿后会后悔醒悟么？不会的，他们只会埋怨别人多管闲事、自己运气不好。还有诸如碰瓷老人、肾脏贩子以及许多犯罪分子，他们失手了也基本不会对自己犯下的罪孽感到悔恨，在警察法官面前再多的忏悔和苦衷，也纠正不了他们心中早已经扭曲的心弦！”
    “而林翊的危害性，无疑比叶天大得多，叶天起码还会满口仁义道德装装伪君子，可这货做起事来，是完全的丧心病狂，连兄弟都能眼皮不眨一下的出卖了，六亲不认又算得了什么，您该不会真想熬到事态一发不可收拾了，再憋着气下狠招吧？”
    “这话得给个赞！”
    一直埋头玩平板的沐小妹，再度冷不防丢出了一句金句，面无表情的嘟囔道：“爷爷，我也不喜欢这个表哥。”
    唔，看来【王八苓膏】确实挺管用，能让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小女神都倒戈相向。
    沐老扭过头，静静看着荷叶上的蜻蜓，一直到风起涟漪，蜻蜓扑扇着翅翼遁走了，这才回过神，冲着守在不远处的用手招招手，等人过来，吩咐道：“立刻把云殊叫来。”
    随即，亭榭再度归于宁静。
    宋世诚喝茶，沐老赏景，沐小妹切水果，大家相安无事。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王八苓膏】的效力都过去了，这时，终于有一个青年从远处匆匆走来，进到亭子里，向沐老鞠躬问候：“爷爷，有什么吩咐？”
    样貌平平无奇，那张略有些老成的脸，透着木讷的气息，凡事波澜不惊的神态，倒和沐小妹如出一辙。
    “交代你两件事。”
    沐老叮嘱道：“第一，传达下去，接下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林翊再踏进家里；第二，暂停你堂兄云臣的万能险事务，由你接管。”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不止下决心要放弃林翊了，而且，连沐云臣的继承人资格都想一并剥夺掉！
    而接下这美差事的沐云殊，却无半点的激动和欣喜，只是规规矩矩的点头答应。
    见状，宋世诚的脑袋里不由冒出了一个字眼：大巧若拙。
    看来，这个延伸人物的能耐，丝毫不亚于沐云臣这个极品龙套。
    “还真说对了，您老旗下是能人辈出啊。”宋世诚多留了个心眼。
    沐云殊仿若未闻，甚至没多看宋世诚一眼，一直正对着沐老。
    “我哥比你厉害多了。”
    或许是王八之气消散了，沐小妹又数落了一句。
    宋世诚满不在意，只顾听着系统的提示音：
    “叮！重创主角的事业、爱情和人缘，夺取6点气运！请角色再接再厉！”
    “叮！成功瓦解主角的同盟势力，酌情奖励4点气运，并给予两次探测气运机会，请角色再接再厉！”
    照这趋势，林翊的主角光环很快会丧失掉，而在此之前，宋世诚早已在判断谁有可能是下一个主角接任者。
    起初，他曾怀疑过人中翘楚沐云臣，不过现在这货被自己整得连继承人资格都可能被剥了，显然气运正在衰败期，应该不足为虑。
    而眼前深藏不露的沐云殊，则让他提起了探究的兴趣，眼看虚拟屏幕的【探测】选项亮了，就点了下去。